夜幕下,月色如银。
孙元化登门拜访恩师徐光启。
白天在城楼上,就见到老师默默离开。方才举办的庆功宴,也一直没见老师的身影。
宴席刚散,孙元化便前往老师的住处。
刚进门,便看到老师的仆人正在收拾行装。
“老师……您这是要去哪里?”孙元化略感意外。
“为师要走了。”徐光启道。
“老师要走?去京城吗?”
“没错,此行目的基本完成,再留下来似有不妥。”
“老师……”
“你听我把话说完。”
“是。”
孙元化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
徐光启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的高足,笑道:“为师本来是想帮助方巡按节制金州,这个目的自然没达到。
对我来说,这算是辜负了朝廷对我的信任。”
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
孙元化知道,恩师屡次与朝廷重臣不对付,似乎是情商低。实际上是一颗拳拳爱国之心,才看不惯那些重臣的一些做法。
“不过,于我个人而言,却收获颇丰。”
徐光启话锋一转:“几何原本九卷都已翻译完毕,还修正了农政全书。”
说到这里时,徐光启来到了一摞摆放整齐的书前。
“这些书留给你和杨承应,希望对你们有用。”
徐光启轻轻地拍了拍书,显得非常不舍。
“老师,弟子拜谢老师恩德。”
孙元化立刻跪下,向徐光启磕头。
他认识这些书,都是恩师这些年收集的书本,其中有大量的学以致用的书籍,也有一部分西方传来的书籍。
这部分西方传来的书,中间有利玛窦留下来的内容。
可惜几次上奏朝廷请求刊行,都如泥牛入海。
“起来吧。”
徐光启扶起弟子:“离别在即,我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请恩师训示。”孙元化低了低头。
“你的才学不在军事战阵,而是火器方面。以后,你千万不要管打仗的事。”徐光启叮嘱道。
“弟子记下了。”
“第二,杨承应心眼不坏,有时候太急躁,你要直言改正。”
“弟子也记下了。”
“你不要去京城任职,那地方不适合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杨承应的麾下。我有一种预感,此人将来不可限量。”
“是,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师徒俩聊着聊着,来到了庭院中。
抬头一望,一轮明月挂在天际。
师徒俩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首词里的语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次日,清晨。
徐光启起程返京。
杨承应率镇虏城将领前来送行。
“徐老,以前多有得罪,您老不会介意吧。”
杨承应笑道。
“要是介意,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气散架了。”
徐光启也难得幽默了一把。
方震孺抱拳道:“此间之事,全靠徐侍郎说明。”
徐光启抱拳还礼:“放心,我会奏明天子,为列位将士请功。”
时辰到了。
徐光启扫视众人的脸庞,忽然心头有感。自己过了六十岁,未来还有多长时间,只能听天由命。
能在余生经历这一场,也是此生无憾。
看完,徐光启缓缓登上马车,离开镇虏城。
杨承应领着众人挥手送别。
唯有孙元化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