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抿嘴轻笑,语声如人,轻轻柔柔的,很是好听。“我的客人好不容易醒了,我怎么能不过来瞧一瞧。”
她将带来的一碗白粥和两碟子小菜搁在桌上,转而望向福臻柔声问道:“你都还没大好呢,怎么急着要走?”
“已经好多了。”福臻将原由说与她听,又向她诚挚致谢。
“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就是要走,也得先吃点东西再走埃正好我这厨房里熬了些粥,多少将就着吃点吧,饿过头了也不舒服。”
云岫软声细语,其温柔与体贴都令人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可惜福臻此时全无胃口,甚至因晕眩而有些反胃,还要勉力维持精力留意苏三爷的动静。这人狡兔三窟,见他一面简直难如登天,她不能让他跑了。
苏三爷倒是在一旁悠哉闲适地笑:“你可真是好口福,这两样小菜她素日里就跟宝贝似的藏着掩着,旁人别说吃一口,连影都见不着。”
云岫睃了苏三爷一眼,含笑嗔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我何至于藏着掩着了?之前那不是正好吃完了吗。真是,统共就那么一回就被三爷捉着不放,我好冤啊1
福臻强按捺着尴尬与焦躁,依稀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过她没有细忖,她有更重要的事。
幸而,这二人旁若无人的调笑很快就告一段落,福臻伺机打断了他们。
“对不起1这句是对云岫说的,继而她又径直看向苏三爷,“三爷,我……我有事想和您商谈。”
苏三爷语气淡淡:“何事?”
福臻目光闪烁,没有吭声。
云岫心知肚明,又见苏三爷眼风过来,便知趣地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苏三爷熟门熟路地坐到了落地窗边的沙发椅上,又扬了扬下巴示意福臻也坐下,一面从玻璃几上的烟匣中取了一枝雪茄出来。
福臻视线不离对方,小心翼翼地坦言:“其实——我是有事想求您帮帮忙。”
说话间,见苏三爷指间夹着雪茄冲她晃了晃,她一时不明所以怔愣了一下,旋即就会意过来。
于是立刻擦火柴,燃烟,殷勤伺候。
尴尬是肯定的。她是头回做这种事。火焰太近也不行太远也不行,都不知什么讲究那么多。数次反复,平时的伶俐退化成了笨拙无措,引来一通的不满和一通的笑。
好吧!笑就笑吧!求人办事,总是要先讨对方的欢心才好开口。
“这样来找您实在很冒昧,可是我这事除了您,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
苏三爷用夹烟的手指尖搔了搔额头,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先说说看什么事。”
“我大哥是名新闻记者,前阵子写了些东西,得罪了洪帮的人。如今大哥被他们逼得有家不能回,工作也丢了。我想求三爷您帮忙想个法子,看看这事要怎么了才好。”
“写了什么东西?”苏三爷目光如炬,仿佛已看穿其中的症结。“以他们的行事做派,顶多就是挨一顿打,何至于这般揪着不放?”
福臻紧张地绞着双手,含含糊糊地道:“就是关于他们做的那些不大好的事。”
洪帮声名狼藉众所周知,虽然财势逼人,但其种种行径偶尔也会被某些正义人士以各种化名付诸报端。福臻是想移花接木,或者说混淆视听。她是笃定洪帮绝不会主动透露其中内情。
苏三爷不置可否,弹了弹烟灰。“这么看来你大哥还是位侠士1
他确实是个侠士!福臻暗暗这么想着,面上却是微摇了下头。“不!我大哥就是个爱冲动的人,做事不懂得分寸,这才惹祸上身。”
“你是怎么知道在这儿能找到我?”苏三爷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
这话问得倒像是福臻多有心机似的。不过想想自己先前的作为也难怪他会多心。
“说实话,这——其实纯属凑巧。我并不晓得您在这儿,我,”福臻自嘲地笑了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都稀里糊涂的。”
苏三爷笑了声,又偏头望向落地窗外,若有所思地从嘴里徐徐喷了一团烟雾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确实是有些门路。只是这件事不大好办你心里应该也有数。所以,我是不会给你做任何保证的。”
“我晓得我晓得1福臻喉间一更,忙不迭地道:“您肯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过呢,”苏三爷脸上的笑意忽而有些隐晦,缓声道:“我是个生意人,行事向来都爱讲究个有来有往。我若帮了你,你要拿什么还我?包括——之前的。”
对方的说辞福臻并不意外。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才是常态。
只是……
福臻沉吟半晌,“我想不出什么才是您能瞧得上眼的,但凡我有的我能办得到的,您尽管说。”
苏三爷缓缓顷过身来,捞起福臻肩头披散的发,又让它们从指间簌簌落下来。
方才他一进门,福臻就晓得他是吃过酒过来的,虽然面色不显,但身上的酒意却难遮掩,就连呼吸中都带了几分。
福臻就陷在潮湿的酒气中,头晕目眩,耳畔尽是突突的心跳声,还有那如鬼魅一般的声音。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晓得拿什么来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