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什么好事,沈家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纯粹的欢愉了。
对此福臻是相当相当喜闻乐见的。如今的沈家终日阴霾沉沉,若再没有点鲜活的东西进来,怕是连空气都要凝滞了。
厨房里响起了“滋啦”的做菜声,那是沈太太在准备晚饭。福臻想着得去搭把手,于是便转了方向往厨房去。
“再放点辣酱下去——我听家宇说,你爱吃点儿辣。呃——就在你左手边那个小罐子里。”
“不用,我随便什么都能吃,就随大伙儿吧。”
“放点放点!在外面不方便那也就罢了,这会儿在咱们自己家,就不要再‘随便’了,你爱吃什么就做什么。”
……
福臻有些意外,没想到顾眉卿竟然也在里头。顾眉卿是难得来一趟的,之前有来也多半是和沈家宇一起,这样看来在客厅里头的应该是沈家宇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思及此福臻简直欣喜若狂,恨不能即刻找着人问个明白。
却在转身的前一秒,又蓦然收住了脚步。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适才你们关于结婚仪式的主张太过草率了。这是人生一等大事,你们又是在社会上走动的人,再怎么样别人家嫁娶该有的你们也该要有,才不至于叫人轻看了。”沈太太絮叨声如石子般一颗一颗投进了福臻的耳朵里。
“我和家宇都不在意这些的。”顾眉卿语声温婉,“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倡导新式婚礼,去奢求俭,又简单省事,多好啊1
“好什么好!我不需要你们替我省钱1沈太太嗔笑,继而压低嗓音,佯作神秘:“你别告诉家宇和他父亲,其实我呀——早就偷偷攒了笔私房钱,就等着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晏晏笑语中,饭菜香气热腾腾地四下弥漫。满满一室的温馨,叫人欣羡,也叫人头晕目眩。
福臻头抵着墙,只觉得脑子里似有什么在嗡嗡作响,手心和体内烫得如燔炭,指尖和后背却凉嗖嗖地泛冷。
真好,这是件喜事,天大的喜事,你早晓得有这么一天是不是?她听见心底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混沌沌中,又听见有人记起了在外头的未归之人。
“这都七点多了,福臻怎的还没到家?”
“新铺子刚开业,事情不少,多半是被绊住了。”
“要不让家宇去铺子帮帮忙,等忙完了,顺便接她一块儿回来。”
“家宇哪懂得那些,还是让他陪他父亲说说话吧。福臻有包了一辆熟车子每天早晚接送,这一来一去的,指不定就错过了。”
“福臻可真是能干。家宇常说铺子能做到现在这样,有一大半是她的功劳。”
“这浑小子还敢说,他要是肯把心思花在铺子上,就不止是现在这个样了。”沈太太抱怨了几句,又道:“你尝尝这鸡汤的味道怎样?我吃着正好。我特意加了些滋补的药材进去,这阵子你和家宇都清减了不少,待会儿你们俩都得给我多喝点。”
“噯!家宇适才在路上就念叨着想喝您煲的汤呢——真的很香1
顾眉卿实在善解人意,每一句话都不着痕迹且恰到好处地熨贴着沈太太的一颗爱子之心,也怪不得沈太太如此喜欢她。
福臻深深地呼了口气,佯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扬声道:“我回来了。是眉卿姐来了么?”
里头应了她一声。
“怎么这么晚?”沈太太问。
“有两个衣单马上到工期了,我留下赶一赶。”福臻一面答话,一面去瞧顾眉卿正着手做的红烧肉,颜色鲜亮,很是诱人。
“看着就好吃1
顾眉卿笑,“稍微放了点辣酱提味!喜欢的话,待会儿就多吃点。”
“噯,我倒是也能吃点辣1福臻不动声色地凑近顾眉卿,趁着沈太太转身之际,用手指悄悄地触了触顾眉卿的手腕。
顾眉卿对此心照不宣,含笑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福臻顿觉心上一松,似有一颗重石倏忽落了地。
兴许是缓过了最初的逆血激荡,在之后面对沈家宇的时候,福臻总算是表现得体没让自己失态,甚而还能在众人谈及婚事操办时恰当地附和几句。
一顿饭吃得欢欣又热闹。
其实,福臻能理解沈家宇与顾眉卿如此急于操办这场婚事的用意。为人父母哪个会不想在有生之年亲见子女成家立业。沈家宇那样善良又孝顺,自然是不会让父亲带着遗憾离去。
饭后,福臻一如往常那般收拾了碗筷到厨房里刷洗。完了之后,取出一剂发散的药煎上。
渐起的汤药味似乎将周遭一切都隔到遥远的地方去,唯余眼前一隅没有星辰亦没有明月的夜空。
寂寥的,沉闷的,她的世界本就该如此。
是真的从来没有如此疲倦过,脑子里空茫茫的,几乎都抓不住盘旋了一晚上的那个焦点。
哦,是了——礼服。
结婚礼服!
得为他们准备结婚礼服,结婚时要穿的。
他们——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