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离开后,谢宗灿不期然垂了双眸。她从未主动开口要求过他。可此刻他宁愿她仍然如之前那样待他。
没过多久,脚步声传来。
谢宗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看着她微低着头十指交叉绞在一起。
眼前的她似乎已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只是始终不肯抬眼正视他。
“谢大哥,这阵子你对我的关照,我无一不记在心里头。还有这间铺子,也是多亏了你,才能得以存活。我是真的……真的很感激你。”
“可是……”福臻抿了抿唇,背过身,艰难却又决然地道:“我无以为报,就不好再继续这样接受你的好意了,还是请你从今往后……”
门外头忽然有人声打断了她的话。“福臻——”
谢宗灿心口处针扎一般细密地疼着,然而却因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感,也大致能猜得到她的未尽之言,可话既未言明,是不是也代表着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是不晓得自欺欺人这几个字,说到底还是因为不舍。若能“换我心,为你心”,那该有多好!
谢宗灿兀自苦笑,同时也将眼前那对眸子里漾起的欣喜笑意敛进了心里。
下意识地,他追循着她的目光回身望去,一对年轻男女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家宇哥,眉卿姐,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母亲怕你们在外头胡乱应付了事,特意叫我们把饭菜送过来。”沈家宇快走几步先将手里的食盒案搁在案板上,又回头欲接过顾眉卿手上的。
顾眉卿略略拦了一下,稳稳地拎着食盒跨进了门槛,“我来我来,你们都别动,免得把汤弄泼了1
沈家宇巡睃了下四周:“佳怡那丫头呢,怎的没见人影?”
“说是同学结婚,贺喜去了。”福臻道。
沈家宇倒也没多想,见顾眉卿打开食盒盖子,也凑上前往里瞥了一眼,“泼出来了么?”
“幸好幸好,一点都没泼出来。”顾眉卿吁了口气,转而叮嘱福臻:“这里头有鸡汤,一定得趁热喝,可别忘了1
“暧,谢谢眉卿姐1福臻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别急着道谢1沈家宇在一旁乐呵呵地小声揭短:“今晚她做菜时尽顾着聊天了,把盐当糖放。”
“哎,沈家宇先生——”顾眉卿忍着笑意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要再笑话我,今后可别想再吃到我做的菜了。”
沈家宇笑了一声,转眼见着谢宗灿,只当他是店里的主顾,便微笑地点头致意。
谢宗灿也回了礼,心里头却很是五味杂陈。
其实,从方才她望向他的第一眼,谢宗灿便已晓得了他是谁。
她的疏离,她落下的泪,还有她那种他从不曾见过的眼神,通通通通都是为了这个人。
谢宗灿看过他写的文章,言辞磊落犀利,有开阔的眼界,有独到的见解,是个才情与热情兼备的先进青年。又具有俊朗朴实的样貌。先不说旁人,只说谢宗灿自己,对这样的人无疑也是相当相当有好感的。
所以,才更叫人灰心。
所以,他决定在某些个不大好的情绪滋生之前快快离开。
不料,身子一动,袖子便被人悄然扯了下。
谢宗灿不解地挑眉看着身侧的少女。
“抱歉,您看适才我们说的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她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含笑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哀恳。
谢宗灿起初仍有些莫名,而后看到沈家宇与那女子亲密说笑时,顷刻间就反应了过来,同时也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恼。他忽而有些难过,为自己,也为自己心爱的人。
他深深地凝视着那对藏着太多心事的眸子,从善如流地配合:“周经理的意思你也晓得了,你若想做这批料子,价钱方面恐怕还得再加一些。”
果然,沈家宇与顾眉卿都当他们在商讨要紧事,不欲再打扰,匆匆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福臻叹了口气。心里倍感愧疚。她一心想将谢宗灿推出自己的困境,然而,转眼间却又无端地将他拽入另一个困境。
但无论如何,都是最后一次了。他的现在与未来都不该有她的存在。
可惜今夜似乎注定不得安宁。
未等福臻开口继续先前的话题,就听到“怦”一声,一个装扮时髦的年轻女子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腹部弯腰曲背,浑身似在发颤,口中发出痛苦的抽泣声,还有虚弱混乱的呢喃声。
而,扶着门框的那只手,赫然沾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