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便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因为下级的拖沓执行而举步维艰,典型的例子,便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宋朝。
自李炎立下规矩后,所有的将官都不再有独立的军帐了,这些军帐被分了出来,大的便容纳十余人,小的也能容纳七八人,虽然不足以让备效军的士卒都能有栖身之所,但比起之前的寝于野地还是好的多的多。
伙食上的改善就更重要,备效军的肉食在这几次的“作秀”之中已经消耗殆尽,往后的日子里,备效军的军官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士卒们吃糠咽菜,当然对士卒而言,这些平素“天上人物般”的将军都统能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甚至不少士卒吃起糠,咽起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也幸亏李炎毕竟在后营有威望,凭着自己的面子在刘芳亮那里走了走后门,还是赚了些吃食回来,偶尔也能给士卒们上些粗粮馒头,当然量自然是不多的。
备效军搞出这几个大动作,也惊动了李自成,李自成饶有兴致的看着李炎的操作,心中却是暗自赞叹不已。
说道官兵平等,他李自成未尝不是如此,每日吃的穿的都粗粝不已,这个习惯便算日后他做了永昌天子也没有改变,对待亲兵手下,他也是和颜悦色,经常打成一片,可以说是丝毫架子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他多次陷入绝地,却有人追随的根本原因。
但,李自成是闯营的主将,他自己能做到这些事情,不代表闯营其他将帅就没有别样的享受,李自成也没有办法逼迫这些人跟自己一样节衣缩食,首先不是谁他都指挥的动,比如一斗谷他们,也不是谁他都能狠心去惩办,比如刘宗敏这些人。
听到手下回报备效军的做法,李自成对着一旁的顾君恩了然直当的说:“俺看这李炎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能于士卒同甘共苦岂是一句话那么简单,都传李炎是尚书家的公子,若当真是,俺还真得去拜会拜会这个尚书,看看是何等人物教出这等妙人。”
顾君恩听说后倒是眼皮猛的跳了几跳,尤其是听说居然都喊了万岁过后,他更加心惊肉跳,李炎这邀买人心的手段未免太明显了些,若是李自成对此有什么想法那可大大不妙。
岂料他的担心完全多余了,李自成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说道:“几声万岁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他李炎当真能带出一支精锐来,便算是喊十声万岁又如何?”
其实顾君恩枉做小人了,按照李自成的胸襟又如何会将几声万岁放在心上,这些庄稼汉赞美之词匮乏的很,除了喊万岁也喊不出个什么名堂。
至于邀买人心,拜托,在这个时代,带兵你不收买人心能带?莫说是他李炎了,放眼整个闯营,乃至就是明廷,哪个将领不会邀买人心,战争不是朝堂,你玩太多华而不实的,反而会在战场上反受其害。
狠狠的夸赞了李炎,李自成又叹息道:“上天让我得此人晚矣,如今俺已经年近四十,若是早十年得此人,未见得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何至于今日的困窘?”
顾君恩见状连忙出言劝慰道,这就是他的主场了,他很快便引用了包括但不限于曹操、刘备、朱元璋的例子来安慰李自成,逗得李自成再度大笑了起来,顾君恩作为文臣的一些心机是李炎和那帮子勇将参不透的,参透了,也难以做到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次做法,这样的规矩便算是在备效军立下了,哪怕备效军中有人再不情愿,也得按照这个规矩办,否则李炎的鞭子跟砍刀可就不客气了。
正了军律,收买了人心,便要进入正题了,那便是练兵。
纪律是一支军队的基础,可要真正能打仗,还得有更多的东西,比如阵法、协同、配合、武艺等等,这些东西全部组合起来才是一支精锐的军队。
而现在挡在李炎面前最困难的一座大山就是怎么练兵,搞纪律,邀买人心这些后世书本上都有,练兵可就没人教了,总不能按照大学军训那边,让他们站军姿,打军体拳吧?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个尴尬的时代,冷兵器没有完全淘汰,热兵器没有完全应用,火绳枪、长矛、弓箭、火炮是这个时代的标配,这也意味着,后世最为普遍了解的线列战术,散兵战术都是应用不了的。
至于什么西班牙大方阵、莫里斯方阵这种西方正流行的东西,李炎又是完全不了解,只闻其名,况且结合后来荷兰人面对郑成功的战绩,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方阵真就能如后世穿越小说般在华夏大地上所向披靡。
别的不说就华夏战场上惊人的火炮数量就是同时期欧洲君主们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如何练兵都还要在其次,现在的最大的问题还是练兵的装备,一百多把军刀,堪堪能用的也就不到一百,长矛也就能选出几十支能训练的,火铳火炮想都别想,这些东西在闯营都是奢侈品,何况备效军这种炮灰货色?
还是高一功光棍,听了李炎诉苦,直接猛的一拍大腿说道:“这有什么要紧的,莫要让这些兵卒把兵刃练折了,直接去砍些树枝竹竿来充当长矛,再选些短棍来充当刀刃不就好了?可不要打俺这些兵刃的主意,可是宝贝的很。”
李炎闻言,直接一整个无语住,高一功这说的是人话?合着搞了半天是一把刀矛都不准备给自己了?还让他去砍竹子木杆来当兵刃练习,这能是一回事?其中的重量这些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轻飘飘的哪里能跟真正的武器相提并论?
“你留着这些刀剑是要下崽吗?”李炎颇为恼火的斥责了高一功一顿。
可高一功便是咬死不松口,这些东西又少,难能可贵了,怎么可能给那些笨手笨脚的士卒去操练?何况现在没日还要行军,便算是掉上一把都够高一功心疼的了。
“等闯军进了汝州,打了胜仗便有兵刃补充了,你说呢慌啥勒?”高一功将李自成用来敷衍他的话拿来敷衍李炎。
李炎知道这厮的脾性,知道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无奈的扭头离去,没有兵刃长矛,那便当真只能用竹竿木棍来练了,不趁手也只有先受着,等什么时候兵甲齐全了再补上。
接下来的几天,闯军一扎营,备效军的士卒们也不休息,纷纷遁入山林去砍伐竹竿树木,看的其他闯军惊奇不已。
对于备效军本来就是鄙视居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给他们,不少尤其以刘宗敏所部为最,刘宗敏的手下们无不讥讽备效军是“杀竹精兵”,未见得杀一个官军,倒是杀起竹子跟树木来颇有威武之气。
李炎倒是也落得一个“观伐”的诨号,嘲讽他无不正事,只知道带人去砍伐树木,与其说是“观军使”不如说是“观伐使”
前后五六日,李炎才凑够了千余根稍微合格的竹竿树枝,从中遴选出了五百多根,重量大略和长矛差不多的竹竿树枝,分发给备效军的士兵。
出于现实以及未来趋势的考虑,李炎决定做个大胆的尝试,那就是索性取消掉近战步兵的设置,在这个热武器即将主导战场的时代,近战步兵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毕竟给火铳上个刺刀就是近战步兵,若是没有技术搞刺刀,那便学着俄国的沙皇射击军那般子搞也不错。
17世纪,在西方标准的打法便是长矛加重型火绳枪,注意这里是重型而不是明军使用的那种轻型火铳,那种火铳对付满洲的重甲步兵都是不够看的,而重型火铳是足以穿透欧洲骑士板甲的存在,也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将欧洲骑士阶级扫入了历史的垃圾桶。
可惜了,别说是重火绳,便算是轻火绳,李炎都是没有的,所以现在只能从长矛入手,先练一支长矛兵出来再说,火铳训练起来不难,日后有了再训练不迟。
闯营倒是对训练长矛手颇有心得,其实也不难,集合方阵作战没有那么多武艺跟武术的要求,有的只是对纪律性跟士气的严格要求,方阵之间的碰撞便是只管捅杀就好,能晓得个长矛斜刺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方面的人才还是有的,比如说张洪跟黄色俊,张洪当初就是从长矛手中杀出来的,黄色俊虽然没有当过长矛手,都是一手长矛玩的是出神入化,也是相当了得。
可听闻了李炎的想法,两人却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张洪先拱手说道:“观军,此法万万不行。”
李炎好奇的询问道:“为何不行?”
“观军可知长矛的弱点是何?”黄色俊也在一旁补充道。
“枪杆太长,难以施展?”李炎想了想说道。
“是的”张洪肃然点头说道:“俺们闯军的长矛不少都是加长过的,少算尺是有的,这样的长矛一旦近战便是难以施展,若是遇到持刀盾的士卒,便是案板上的鱼肉。”
“按照我的想法,还当布置火铳手杀伤靠近的刀盾手”李炎解释道。
黄色俊却摇头说道:“观军的想法好是好,也是新颖,但眼下俺们没有火铳手,何况进了汝州过后,野战并不是主要的,长矛手的作用在于野战,而河南有不少坚城,不出俺所料,俺们备效军大略会被用来攻城,攻城之时,长矛便是累赘之物了。”
李炎终于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他们不少反对李炎对长矛的应用,而是因为他们清晰的了解李自成对备效军的应用打算,攻城炮灰,野战也用不上你们。
攻城用长矛,在城池上那个一亩三分地,只怕是尸骨无存,攻城最重要的是重甲而非是武器,当然,对于备效军来说,他们的性命便是闯军最好的盔甲。
李炎闻言直接愣住了,这一点他倒是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似乎都要搞忘当初备效军是被组建来干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