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了眼前那个陌生的青衣男子。
“阁下是?”
朝清秋拱了拱手,“在下是江北来的,想要在贵斋做一块招牌。”
宋正摸了摸算盘,“听说这几日有人想要在飞鸟巷里重开一间私塾?莫非是阁下。”
朝清秋摸了摸鼻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没想到已经传到宋掌柜这里了。”
宋正一笑,“没办法,这永平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公子想要重开私塾,放在别处没什么,可在这里却是多少年少有的稀罕事。再说,我是个商人,吃的就是这碗饭嘛。”
朝清秋点了点头,“宋掌柜说的有理,那不知道在这多宝斋里做一块牌匾要多少银子?”
宋正沉默片刻,“我不要公子的银子,我还可以给公子投些银子。”
王峰叫了一声,“老宋,你傻了,放着钱不挣,还要倒贴银子。”
宋正一笑,“我家老祖曾经留下过些言语,一朝暴富的钱,赚得了也不必如何高兴。细水长流的买卖才是真正挣钱的买卖。有些钱,挣的未必是在当下,未必便是货真价实的银钱。”
“往往这些钱,也才最值得出手。”
朝清秋明白他的意思,“宋家的生意经,真是极好。”
宋正盯着他,缓缓开口,“希望公子不要让我失望,这么多年了,我看到过太多踌躇满志而来,失魂落魄而走的读书人。”
朝清秋笑着点了点头,“我尽量。”
………
两日后,朝清秋将取回来的牌匾挂在了屋门口。
有间私塾。
有间客栈,有间书院,有间私塾,一脉相承。
要是自家先生见了,说不得又要多喝几壶酒水。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已经有了些样子的私塾,多少有些感慨。
王峰大大咧咧的道“老朝,看在咱们兄弟帮了你这么多忙的份上,能不能让小任免费进你的私塾里读书?”
林任站在一旁没言语,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朝清秋,满眼期待。
朝清秋笑道“当然,不止小任,你来也好,所有想要来求学的学生也好,我都不收银子。”
王峰又是一声大叫,“姓宋的傻了,你也傻了,不收银子,你来忙去的图个啥?别跟我说什么你们儒家那有教无类的大道理。”
朝清秋笑了笑,没言语。
到底为了什么,其实他心中也没有答案,有些事,似乎本就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如何去想,便如何去做。
成了,自然欣喜,败了,也无妨。
三人正在闲聊,不远处走来一个中年人。
这人身上是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儒衫,年岁不大,只是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王峰见了此人立刻背过身去。
林任倒是拱了拱手,恭敬的喊了一声,“吴先生。”
大名吴兴的中年读书人摆了摆手,示意林任不必多礼。
朝清秋此时才看清此人手里拎着两壶酒水。
吴兴自己打开一坛,抛给他一坛。
喝了两口酒,这个中年儒生缓缓开口,“听说你想在这里重开私塾?”
朝清秋笑着点了点头,“万事俱备,只差学生。”
吴兴看着屋上挂着的有间私塾的牌匾,又看了看离两人极远的两个少年,他叹了口气,“我当年其实并非是受不了贫寒的苦,而是有人悄悄找到了我,要我关了私塾,不然,到时候我的生死和学生的生死,他们都没个保证。”
朝清秋轻声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吴兴苦涩一笑,“就是这个道理,既然你敢开私塾,那我就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让这些孩子们失望。”
朝清秋笑道“自然。”
黄昏日暮里,心怀愧疚,落魄半生的中年书生,抛了酒壶,踉跄而去。
朝清秋则是站在落日的余晖里,看着那块有间私塾的牌匾。
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