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辛尔已知道鲍勃走远了。
站在这黑暗教廷与萨蒂奇帝国用以彰显自己权柄,在每一个哪怕最小的城内都会建造的教堂门口,辛尔剧烈的喘息着。
“墨叔,我已冷静了。”良久之后,辛尔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起伏的胸膛稍微平息:“我的生活太过美满幸福,我的父亲为了我的童年,让我认为这个世界如同童话一般,好人必定善终,恶人必定恶报…而现在我已知道了。”
墨看着这个才只有九岁,但心智之成熟却远远不止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辛尔…也许这对你的成长是极好的磨练,但我却并不希望你承受这些本不应你承受的东西。”
“但事已发生,死去的人不会复活,该死的人还在作恶…所以我绝不会气馁,绝不会软弱。”辛尔紧紧的闭着眼睛,但从他颤抖的睫毛也能看见他的内心并无所说的那么冷静。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本还残余在他瞳孔内的天真便已尽失了。这才是真正的成人礼——一个孩子认清世界,真正成长为大人的过程,即使他还如此之年幼,但他的心却已经不再柔软。鲍勃也没有意料到,仅仅只是藏不住话的一个中年大叔的一番话,就已经让这个孩子认清了许多事情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不需要劝说你。”墨轻叹一声:“遵从你的内心。”
深吸一口气,辛尔打量着面前的教堂。
虽然这仅仅是一个小国的边远小城,但教堂却依然建造的十分规整,所用的一些材料他更是从未见过,显然并非是城内取用,而是由皇帝直接下令运来的珍惜材料。黑暗教廷的风格都是黑色与金色,因此这有三层小楼高的教堂整体都是尊贵中带着深沉的黑金颜色,那金色象征着无上的地位与尊崇,黑色则是黑暗教廷一向传承的暗系魔力。
而在教堂的门口,也有着几个教士徘徊着。如果这是在萨蒂奇帝国,九大王国乃至公国,能够身穿教士袍的也至少是一阶的修行者,但这仅仅是一个小小国家的边远小城,所以教士也都不过是普通人。看见踉踉跄跄走过来的辛尔,几个教士也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说皇帝陛下有令,所有教堂都必须开设救济处,为流浪者和乞丐发放救济餐,但这却不代表教士会尊重这些可以说毫无地位的乞丐。本来与其他人相比,教士就大多是修行者,再加上他们为教廷工作,所以地位一向尊崇,哪里会给一个乞丐好脸色?即使是在这里,他们并非能力者,但他们经常能见到在大城市过来为孩子觉醒能力的强者,眼界开阔了不少的同时也有种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了。
而这就是教廷的弊处,它给了人们权力的同时也让他们狂妄,让本应平等的人们生出阶层。
“乞丐吗?”为首的教士几乎能闻到辛尔身上破旧袍子的**味道了,嫌恶的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指着教堂侧面的救济处:“去吧,那边发面包和汤。”
曾经身为城主之子,当然也见过这些不过是普通人的教士来城主府参礼,面对自己的父亲恭恭敬敬的模样。而此时他们如此鄙夷的对待自己,见到这副见人下菜碟的丑陋嘴脸,辛尔却能忍耐不甘和恼怒。他冷冷的在袍子下看着这些身穿华服,拿着教廷的薪资而吃的大腹便便的教士:“我不是来领救济餐的。”
“不是来领救济餐的你是来做什么的?”教士仿佛对待苍蝇一样的扇着:“这里不是你要钱的地方,快走快走。”
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因为他们的轻蔑态度而感到怒意,但他却并不会显露出来:“我是来参加觉醒仪式的。”
而听到他的话,教士不由得一怔。虽然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乞儿,但是谁能知道他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旦他觉醒了强大的异能,或者在魔法途径上有着天赋,那么他的地位立刻就会比他们这些不过是普通人,拿着空晌耀武扬威的教士高上许多许多了。即使在他的身边连陪同而来的长辈都没有,但是这都不重要,一旦有天赋便立刻会被上报,被各个王国乃至萨蒂奇帝国的学院录用,甚至全家都能得以沾光,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听人说过,不开眼的教士得罪了来觉醒异能的平民子弟,但没想到那孩子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而他的天赋更是极其惊人。当为他觉醒异能的黑袍教士想让他进入教廷的学院时,他却不同意,黑袍教士当场便杀了那个得罪他的教士讨他欢心。教廷之中更是等级森严,像他们这种最普通的白衣教士不过是教廷的最外围人员,要多少有多少,被杀都不需要经过裁判所裁决。
冷汗有些滴落下来,即使知道父母不是强者,孩子有惊人天赋的可能性极低,但如果真碰上了那绝对讨不到好处。更何况是这种之前家庭条件很差的孩子,如果有了天赋,地位骤然提高的他们难免做出偏激的事情。而与一个未来有可能成为强者的天才相比,自己这种不过是套了一层教士袍的普通人的命与鸡狗何异?
“跟…跟我进来吧。”虽然并不觉得这个孩子能是那种天才,但这个肥胖教士很明显非常珍惜自己的性命,在满是油汗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今天是月圆之日,首都的大人已经到了。而你的运气不错,今天还有几位虽然我们不知道身份,但是肯定是大人物的阁下在这里。”
跟着教士矮胖的身形,辛尔走进了教堂内部。
不愧是黑暗教廷国力的象征,即使这是个直到破损为止,其他国家的人也没什么机会看见的小城中的教堂,内部的装潢也毫不敷衍。水晶般富丽堂皇的吊灯,考究的浮金壁纸,墙上镶嵌的带有彩色图画的琉璃窗更是在阳光下折射出各种色彩的光芒。
教堂的正中间,这里是由教众进行礼拜和布道活动的地方,摆放着红木的长椅还有鎏金装饰的礼拜台。虽然礼拜厅的面积不小,但对于占地面积如此之大的教堂来说也不过只有一半而已。
另一半,便是辛尔跟随教士要去的地方了。虽然说依靠教廷来为人们坚定信仰,但是统治一个帝国,维护占地如此之大的一众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并不是仅仅依靠着这些普通人,更重要的是力量。力量在哪里来呢?一方面是资源,而更重要的一方面便是天才了。只有天才在大量资源的培养下,才能成长起来,最终成为这些国家的顶梁柱。
虽然说继承了优良的血统的那些孩子更容易有出色的天赋,但是在萨蒂奇帝国的历史上不乏平民出身的孩子最后成为四阶乃至五阶的强者,因此萨蒂奇帝国英明的帝王莫瑞森大帝便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而这样的法令更是被推及到了所有附属王国公国乃至这些连国主都只有领主这样较低爵位的国家,这也是为何近些年黑暗教廷欣欣向荣,天才层出不穷的原因。
而走进了觉醒厅,辛尔便发现往日总是只有一个成年人的觉醒厅内,此时竟然站着好几个。
他们其中有一张辛尔熟悉的面孔,他的名字是伦宁,今年三十多岁,年纪与自己的父亲相差不多,也是父亲的朋友。他是黑暗教廷的灰袍教士,实力同样也是二阶初期,平日里也要在首都的总教堂办公,只有满月时才会来到这座小城,为到达九岁的孩子们进行觉醒仪式。
在伦宁的身前,有着一位同样是身穿灰袍的教士。但是与此时面色暗沉的伦宁相比,他却要耻高气扬的多,在教士袍下锃亮的黑色皮鞋不断的抖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与其他普通的白衣教士不同,伦宁与那男人身为灰袍教士,是货真价实的异能者,因此他的地位也要高的多。可此时即使是他们,也要站在其他人的身后,那些人又是谁了?
而在他们的前面,则是一位面色阴翳的老者。虽然他看起来已有许多年纪了,脸上的皱纹更是如同铭刻一般深深陷入他苍老的面颊中,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如同搜寻猎物的苍鹰一般锐利,显然这个老者并非是与他衰老的面容一样无力。他的地位也明显要比其余二人更高,因为他们都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恭敬的微微垂着头。
另一个人,却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与辛尔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与这座小城中多是平民衣着朴素的孩子不同,她穿着明显是高级面料的精致短裙,一头金色的亮丽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高马尾。
肤白胜雪,唇红若朱,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漆黑如墨,显然是个小美人胚子。虽然她的外表精致完美,只是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却不时闪过光芒,显然她不是一个和外表一样宁静典雅的女孩。
在觉醒厅的外侧,则同样站着几个孩子,有男有女,显然他们都是来进行觉醒仪式的。虽然这觉醒厅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对教堂内部堪称奢华的装饰而有些眼晕,但此刻他们的目光却都在看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孩,仿佛是她身上有着磁力一般。而感觉到这些孩子在看着自己,虽然年龄没有比他们大上多少,可能只有一岁的差距,但她却露出了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男孩脸一下子就红了,女孩也被她的魅力和亲近气息而有些头昏脑胀。
“好了,公主大人,不要再闹了。”老人看着那些被女孩迷的头重脚轻的孩子们,阴翳的脸上露出有些宠溺的苦笑,无奈的说道:“老夫身怀王上嘱咐的重任,若不是你非要来这里看热闹,老夫早就离开这座小城了。”
“再玩一会嘛。”女孩亲昵的拉着老人干瘪褶皱的手:“大爷爷,你出手给他们进行觉醒仪式好不好?”
“我吗?”老人有些好笑,他是什么地位?公主大人的觉醒仪式就是他亲手进行的,这些不过是平民家的孩子哪有这个荣幸?
而听见了老人所说的公主大人,带辛尔进来的肥胖教士腿都要软了。他一辈子最多也就和伦宁打过交道,在他眼里伦宁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如今自己这小庙里竟然来了一尊大神,他那里承受的住?就算老人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气息和威压,他也觉得自己的膝盖一阵阵的发软,差点便跪倒在地了。
而辛尔看着他这副不堪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你出去吧,我自己在这里。”
教士的脸上满是油汗,红润的脸上一层油亮:“本来也不允许外人观看,我出去了。”话音还未落,他便仿佛抱头鼠窜一般的离开了。
看着没见过世面的教士的窘迫样子,在伦宁身边的灰袍男人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他的名字叫谢维特,是南里公子,现在应该叫南里领主派来的人,目的便是为了消除那些与他不在同一条船上的城主对未来可能出现天才的影响。
南里虽然残忍阴险,但他却不是傻子,他也十分清楚在这些小城可能数十年都是同一个人进行觉醒仪式,与城主同样身为修行者,这些灰袍教士很可能与城主产生友谊。而灰袍教士又是为国家发掘人才的人,他们负责觉醒仪式,会第一时间接触到有天赋的孩子。而现在城主接二连三的惨死,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明眼人也知道死去的城主都是不支持南里的一派。如果这些灰袍教士因为朋友被南里所杀而心怀恨意,故意为这些有天赋的孩子灌输一些对他敌对的思想,那么就等于在制造敌人,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此,他要做的便是完全的洗牌,用自己的人去做城主,同样把自己熟悉的教士派到这些城内。虽然他可以派人暗杀这些城主而无人插手,但这是因为这些城主相当于他的属下,可他却不能对哪怕一些不过是二阶的灰袍教士出手,因为他们隶属于教廷,是教皇陛下的手下,这是逾界的行为。但他可以用自己的人去分散那些灰袍教士的权力,将他们架空,这样整个科尔思国就完全受他掌握,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了。
而谢维特便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来的。虽然他仅仅是一个灰袍教士,但他的野心却很大,而眼前就有也许是可乘之机,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人,他怎么能不表现一下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那可是一位公主殿下,那位老者的实力更是深不见底,显然是哪一个王国的皇室。如果能傍上这样的大腿,那好处还能少得了吗?
因此他便低头作揖,恭敬的说道:“以冕下的身份,为这些平民子弟进行觉醒仪式,岂不是折煞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