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墨交谈之后,辛尔的心志也更坚毅了一分。在路上缓缓的行着,他只觉得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虽说面对的未来不知如何艰辛,一个仅仅只有九岁的孩子,就要与凶残的魔兽搏杀,甚至去剿灭那些冷血残忍的盗匪,但对辛尔而言,这是他所必须接受的。而他的性格也是如此豁然,既然避无可避,何必惶恐觳觫呢?不如便坦然面对,将这经历当做修行,磨砺自己的身体,坚韧自己的内心,只有如此,在那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之上,他才能有信心一步一个脚印,去雪那天大的恨,去复那弥天的仇了。
而墨也为他的豁达坦荡性格而微微颔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乃心术。力量和修为,通过修炼可以寸寸长进,只要不走火入魔,便无倒退之理;而心境则不然,如若是心智不坚者,遇见挫折便心神摇曳,举棋不定,可能几经波折便已崩溃,从此堕入心障,再难寸进。而辛尔便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年龄如此幼小,就已历尽劫波,更是经历了亲人横死,家破人亡的祸乱,然而他却未心灰意冷,反而是已坚定了复仇的意志,实属不易。
看着辛尔虽然年幼但却坚定的背影,墨有些身为长辈的骄傲。虽然他与辛尔年龄不知相差几何,中间隔了多少辈分,但刚见面时墨便已觉得他莫名的亲切。而现在,见到他如此的志气,如此的坚毅,他更是觉得这孩子有资格做他的弟子,做他的儿孙了。
而还在两人各自思考着的时候,在辛尔面前的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来的悄无声息,与普通行人无异,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即使丝毫不显露自己的威能,辛尔却觉得空气似乎都为他凝固。并非是他如瀚海王一样的霸道,让没有生命的空气与尘灰都惊慑畏惧,而是一种强者伴随着的气势,让他就如同这方天地的中心一般。
“小心!”墨立刻便感觉到了面前男人的强,发声提醒道。而辛尔也面色骤变,防备的看着不知何意而来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谁,究竟是谁有着这般的气势,而且如此的不喜张扬呢?看着他那枯瘦的身躯,两腮深凹干瘪的面部,已知道他便是福尔根了。他为何要来此呢?难道他对莉洁丝所说的有事情要做,就是要来此清理门户,亲手将这险死还生的孩子杀死吗?
但他却并没有如此。那双无神色波动的眼睛看着辛尔的脸,他平淡的说道:“我来此,乃是受人之托。那人让我将一句话转告给你,要你务必字字铭记于心。”
“我?”辛尔一怔:“阁下是否错认了?”
而见男人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用那双无波澜的眼睛看着自己,辛尔却觉得在这双平淡的眼睛之中仿佛看见了尸山血海一般,让他不禁有些惊怖。但听见了他的话,明白他并无异意,辛尔也松了一口气。即使不清楚面前男人究竟有多强,但是他却有种感觉,即使是那瀚海王的恐怖,也就不过如此了。他不显露气势,并没有弱了他的威风,反而让他仿佛一个黑洞一般神秘可怖。既然他对自己并无敌意,那更是好事,墨叔现在虚弱,这样的敌人自己怎能匹敌了?
但接踵而至的,便是疑惑与不解。自己生于这小城之中,虽说父亲是城主,但也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职,又有何福缘结识面前这样的强者,这样的大能了?而他所说的,有一个人转告一句话给我,又是什么意思?为何会有人明白我在此,难道我以为自己隐蔽,实际上在某些人眼里无异赤身**行于闹市?
辛尔愈想,便愈觉得惊惧,冷汗也在额头上滴落。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看着自己?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许多的时候,既然面前男人并无恶意,此行仅为信使,辛尔也点点头:“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由一而始,心定灵止。魔魂相易,天下仰止。”男人缓缓说道,但每一个字落在辛尔耳中,都宛如千斤一般沉重。
默默的念了一遍,本就聪颖强记的辛尔已牢牢的记住了。细细的琢磨一遍滋味,辛尔只觉得这十六字中蕴含无数玄妙,仿佛其中潜藏莫大机缘,但仅是匆匆思考并无结果,还需慢慢研磨。向男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阁下教诲,我已记住了。”
男人也未回答,静静的看了辛尔一眼:“好自为之。”
也未见他是如何离去的,空气一阵扭曲波动,刚才还在眼前的男人便已消失不见。若不是那十六字辛尔已牢记在心,还有最后他的那句好自为之在他心头宛如重锤敲击一记,辛尔几乎是觉得自己眼花,亦或是犯了疯病了。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墨叹息一声。
“墨叔,究竟是怎么回事?”辛尔也知道刚才墨叔担心自己被发现,为他白惹祸端,所以藏于了印章之中,此时见他出声,连忙问道。
墨也皱起了眉头:“瀚海王,还有刚才这男人,无不是顶尖的强者,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主之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出马了?再加上他竟然直接找到你,这说明背后一直有人在看着事情的发展,这绝对不是好事。我有种预感,你父母的死亡不是那么简单,南里可能仅仅只是一个托辞而已,有人借了他的名头。”
“为何?我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在他们看来我更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不是墨叔你用灵魂力量细细的扫描了我身体,怎可能知道我有着潜藏的天赋?我如何值得他们这般出手了?”辛尔心乱如麻。
墨正容道:“你我在此推敲,也不过是空想而已,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明白究竟怎样。既然如此,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踏踏实实的磨练自己才是正道,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去面对日后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这次你进入山脉中修行,未有自保之力,绝不可入世。”
辛尔虽然眉头还是紧皱,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就凭这点线索,也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还未踏上修行者之路,哪里轮得到他操心?他们千方百计算计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就算其中真有什么阴谋黑幕,那也得等他成长起来,有了坦然面对一切危机的能力才行。
“再来说说他所转告你的那十六字。”墨显然也不想他太过纠结烦恼,转移了话题。
辛尔也明白,能够麻烦一个五阶的强者亲身前往转告给自己的话,必定不是那么简单。刚才仅仅是听在耳中,他便已经觉得这十六字内玄机暗存,听见墨提及此事,辛尔也便略微不顾在自己可能被人日夜盯着的怪异别扭感觉,转而考虑这十六字。
“由一而始,心定灵止。魔魂相易,天下仰止。”琢磨着这仿佛魔法咒语一般的口诀,辛尔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由一而始,这个一指的是什么?”
“一可以是很多东西。如果理解成修炼的循环,那么一便是推动运行的心脏;如果理解成天下大事,那么这个一便是合合分分中的合;甚至说它是创世神也可以,因为一切都是由创世神化为世间万物而起始的。”墨也有些犯难:“这也太空泛了。”
“暂时先不管。第二句,心定灵止…”
而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辛尔只觉得如同一盆冷水在头上浇下,令他四肢百骸都是一阵冰冷,仿佛血液被人冻结一般惊惧:“这…这不是与我们所想的一致吗?”
墨也反应了过来。心定灵止,如果按照他们所理解的,那便是心动则灵动,心止则灵止,而他们所预想的便是将体内循环分裂,由心脏推动一部分,另一部分由右臂中的圣器碎片推动,同时构成双循环…也就是说这句话与他们所思考的双循环同时推动一模一样。竟然有一个人身处于千里之外,便已知晓辛尔的身体一切,并将这如何修行的口诀告诉了他!
而这感觉便绝不美妙,就如同自己的一切,所有**秘密俱无隐藏,被人任意通晓。深深吸气,感觉着自己身体内的肌肉,血液,经络,骨骼,这些哪怕对自己来说都难以全部了解的东西,在另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人眼中,竟然是了如指掌吗?冷汗狂飙,肌肉更是紧绷,就连屎忽都缩起来,辛尔仿佛觉得有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的盯着自己,这让他几乎要窒息了。
“哼。”墨怒哼一声:“有什么可担忧的?既然他并不加害于你,甚至都想引领你走上这从未有人走过的路,你又害怕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听见墨的话,辛尔也反应过来自己钻了牛角尖。反正目前来看他并无恶意,即使他成心想要害自己,难道自己就能不睡觉,不吃饭,日日夜夜的睁着眼睛,担忧这那随时可能到来的陷害吗?绝无可能!若那人想看自己如何,那就让他看吧,自己只要踏踏实实的去做便好了。
见到辛尔虽然经历了一阵的面色不定,但却最后平静下来,墨也知道自己连安抚他情绪都不需要。轻笑着道:“没事,你只要想着自己贱命一条,杀了你也没什么好处,就舒服的多了。”
而听见墨这样说,辛尔也不禁有些苦笑和无奈:“墨叔,你这样说不太好吧,我怎么就贱命了。”
“在这样弱肉强食世界,你现在乃是普通人,又岂不是贱命了?”墨回答道。
而想到自己昨天在那教堂之中与公主及老者的问答,辛尔也沉吟道:“墨叔,难道在这世间,普通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听见辛尔对这样高深问题发问,墨也正容起来:“辛尔,人生命之价值乃是相对而言的。虽然你嘴上可能说的轻巧,所谓众生平等言之凿凿,但真到了那般时刻,难道你亲人朋友的命,与陌生人的便能等同吗?即使说这世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普通人相对强者而言数量多如海沙,但对于他们的父母子女,他们的命便是最重要的。因此不要去想什么平等,什么高低贵贱等阶之分,只要还有人在乎,那么无论谁的生命都是有意义的。”
而听见墨的话,辛尔觉得自己本有些不痛快的感觉也已烟消云散了。哈哈大笑道:“墨叔,这些事情让我想,我就是想瞎了心也想不明白啊。”
“少说这些混话。”墨见他如此豁达,也笑骂道:“你天生聪颖,并非是会钻牛角尖之人,即使不用我点拨,你也早晚想的明白。
“不说这些了。”辛尔微笑道:“无论如何,既然这十六字对我的修行有所裨益,那我就坦荡的接受不管是谁的好意便罢"
“正是如此。”墨也含笑颔首:“再来看这最后八字。”
“魔魂相易,天下仰止…”辛尔捏着下巴思考着:“天下仰止很好理解,那这【魔魂相易】是何意?”
“魔魂相易…魔指魔力,魂指灵魂力量,难道是指将这两种力量交换?”墨也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可能?两种力量泾渭分明,相融都是难上加难,又怎么可能肆意交替?”
而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以普通方法修炼,那么我能指点你许多,但你并非如此,因此我的经验可能对你并不管用。既然这前八字已点明你的修行之路,那么必有它的道理,就算现在你还不能理解,但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你日后凝聚了核心,到达了一定境界,也便自然懂得了。”
听到墨如此说,辛尔也有些咋舌。虽然知道他生性豁达,但怎么感觉墨叔有些太不在意了,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暂且不管,日后就懂了,是否太过不小心了?但是他也清楚,并不是墨叔想要如此,反正现在也没法弄清真相,日夜琢磨反而是困扰自己,不如暂时放下。没准真的如他所说,等到了时候,一切自然便明朗了呢。
反复琢磨这十六字,辛尔一点点思考着其中的含义。虽然后面八字对他来说可能遥不可及,他更是达不到那所谓“天下仰止”的境界,但是前面八字可是实打实的教他如何构筑循环,开辟道路,凝聚双核心,因此他便一边默默的赶着路,一边思考。
而墨看见他已陷入沉思,懂得学而不思则罔的道理,也便不打扰他。之前感受过他右臂那圣器碎片熟悉的气息,墨也觉得自己尘封破碎的记忆有些被引动,因此这一老一少二人便俱是不发一言,各自思索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