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听完楼衍的话,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人,竟是因为太子要娶她,才着急忙慌的赶着回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秦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意味不明的问了句:“所以,你是怎么回复陛下的?”
所以,你对太子要娶我的事情,有什么意见吗?
楼衍笑了一下。
他这个人,时常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几乎不笑。可现在这一笑,却无端的让秦蓁看出了几分妖孽的味道。
“我给父皇回信,信上说……”楼衍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将剩下的内容说完:“信上说,若他给你和太子赐婚,那南疆百万雄师就会失去他们的首领,被蛮夷趁虚而入,随后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京城,最后国破家亡。”
秦蓁:“……”
她觉得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这个人了。
这个当初口口声声把‘你不是个好人’挂在嘴上的正人君子,竟然也开始威胁人了。还是这种不顾大局不顾后果注定会臭名昭著的方式。
楼衍看她瞪着眼睛,突然笑了笑,伸手碰了碰秦蓁的脸颊,轻声说:“明明就是我先的,赐婚圣旨我也好好的收着,父皇怎么能再把你许配给别人呢?一女怎能二许?他把我当什么,把你当什么?”
“若你自愿主动要嫁与别人,那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拿你如何。但是,你若不愿,那不管是谁,都休想逼迫你。”
秦蓁动了动唇,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这个疯子!”
以前她觉得自己是个疯子,楼衍是所有人中难得正常的人。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即便他一心帮着太子,自己对他也没多少恶感。现在倒好,他竟然比自己还疯了。
楼衍被她骂了,反而笑的比之前更灿烂了:“疯子就疯子吧。”
只有成为疯子,才能有资本守护自己身边的人,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只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直到失去母亲之后才醒悟。
秦蓁看他一眼,嘀咕道:“你敢这样威胁陛下,若他真上了心,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别想着他能和你父子情深,在皇权面前,一切都是狗屁。”
楼衍被她有些粗俗的语言逗笑了。
秦蓁横过去一眼:“你还笑?”
楼衍轻咳一声,道:“好了,我不笑了,刚刚是我错了。”
秦蓁蹙眉看着他,拳头痒痒的,想揍人。
这人嘴上道着歉说自己错了,可唇角却高高翘起,笑意都快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楼衍别过头,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了才重新转回来,轻咳一声,说:“放心吧,陛下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在他的几个儿子中,他目前是最喜欢我的。”
秦蓁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最没有威胁啊,”楼衍语气微微有些嘲讽,“我出身民间,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我要是想过的好,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帝。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恩赐。”
“比起太子和四皇子,我这种只能依附他的傀儡皇子不是更安全吗?”
秦蓁想了想,也想明白楼衍的意思。
皇帝对任何接近秦家的人都保持了高度警惕,不管是四皇子还是太子,他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反感和厌恶。
但是,楼衍却从他的手里要来了一纸赐婚书。
原因,自然是因为楼衍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即便自己和楼衍成婚了,楼衍也不具备和他作对的能力。
楼衍就是一匹误入别的狼群的孤狼,单枪匹马。要想在这个狼群里活下去,就只能仰仗皇帝这个头狼的庇护。
所以皇帝笃定,楼衍这匹孤狼绝对不会背叛他。
秦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楼衍:“权利,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
萧承邺为了那把椅子,将自己的亲儿子当成了仇敌,处处算计提防。
太子为了那把椅子,绞尽脑汁,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上一世,他更是无视了自己对他的付出,将秦家满门害死。
难道在这些人的眼里,就只看得到高高在上的权利,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谊吗?
楼衍听着秦蓁语气不对,不敢贸然回答她这个问题。
想了想,才慎重的说:“重要,也不重要,要看跟什么比。”
秦蓁挑了挑眉:“怎么说?”
“之所以说重要,是因为有了权力,你才有选择权,才能更好的守护自己身边的人,更有底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楼衍缓缓的道,“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孤立无援,说不定我母亲她……总之,权利很重要。”
秦蓁没吭声。
楼衍便继续道:“但是,权利有时候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秦蓁,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是和你比,别说权利,这世界上任何都比不上你重要。”
秦蓁:“……”
好端端的,往自己身上扯什么?
秦蓁别过头,闷闷的说:“冷了。”
这雪,从早上就开始落了,如今下了一天,地面上一层铺上了一层白白的毯子。两人在院子里绕着圈散步消食,两双脚印交错,在雪地里留下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楼衍往后一伸手,便从漫漫手上接过斗篷重新给秦蓁穿上,仔细的帮她整理好胸前的系带。
秦蓁盯着楼衍修长的手指看了片刻,问:“那你什么时候进宫?”
楼衍:“待大军进京,我会返回军营,随将士们一起露面。”
“哦,”秦蓁眨了眨眼,突然道,“那岂不是还有好几天?”
“对,”楼衍的眼里带了两分笑意,悠悠的道,“不知这几日,郡主可不可以收留我?”
秦蓁翻了个白眼:“你这王府这么大,你还需要我收留?”
“王府是大,可若走漏风声,那我就算不死,也要被朝中的那群大臣扒下一层皮来。”楼衍定定的看着秦蓁,语气有些可怜,“求郡主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吧。”
秦蓁:“……”
这人出去打了两年仗,不只是手上的死皮变厚了,他的那张脸皮也在风吹日晒中变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