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断满洲俘虏手指再送还清军大营的做法其实是一个阳谋,马仲英打的可不仅仅是折辱和震慑广东清军的目地,更重要的目地就是希望这伙沦为米虫的八旗兵在返回京师或者各地满城后,引起八旗的恐慌。
显然这样的后果是岳乐和康熙都不能承受的,既然不能让这帮米虫回去,那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一劳永逸地杀了他们。
但一下子诛杀两千多满洲人对于清廷来说,却也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事,当年磨盘山之战,清军勉强可以说是打赢了,但阵丧了三千多八旗,就令的顺治雷霆大怒,不光处置了多尼、罗可铎,甚至连吴三桂都被罚了银子。
康熙朝以来,由于吴三桂、耿精忠反复之事,八旗丁口遭到了重创,尤其是青壮年,八年多的战争事下来,差不多死了数万人,这已经令满洲伤筋动骨了,清廷为了安抚这些失了丁口的旗人,花费了无数的金银,甚至布木步泰都拿出了体已银子,在这种局面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诛杀这些高贵的满洲子弟?即便是康熙和岳乐都必须三思而后行,更不敢擅自做主私下处决这批满洲兵,故尔康熙对岳乐推诿责任的事动了雷霆之怒。
皇帝出了事,太医们也不敢敢怠慢,太医院院判祈坤闻报后,连忙带着一众御医匆匆跟着前来通传消息的小太监赶到东暖阁。
“你们来干什么,都给朕滚出去,朕无事。”
望着十几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太医,康熙气就不打一处来,朕还没死呢,你们这么大阵仗,是来给朕看诊还是送行?
“臣等万死!”
见皇帝发怒,祁坤和他手下的太医慌得一个个跪伏在地上,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只急的脑壳上淌满了汗珠。
“皇帝怎么了?你们还不快去给皇帝看诊?”
忽然,殿门处响起了太皇太后布木步泰的声音,接着老态龙钟的布木步泰便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进了东暖阁。
布木步泰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康熙吐血晕倒的事,这令她无比震惊和不安,当年顺治驾崩,她已经白发人送过一次黑发人,她可不想有生之年,再看到自己的孙儿走在她前面。
“臣遵旨!”
清彷明制,以孝治天下,有了她的懿旨,祁坤只得壮着胆子膝行到康熙所在的软塌前,诚惶诚恐地又说道:“臣替圣上看诊!”
康熙虽然亲政多年,但对这个一力将他扶上至尊宝座的祖母还是敬重的,瞪了祁坤一眼,勉强同意道:“你看吧!”
祁坤胆战心惊地反复替康熙把了一会脉,又仔细看了康熙的童孔和舌苔,确定无疑后,小心翼翼地跪奏道:“太后勿忧,圣上并无大碍,此乃急火攻心所致,臣去配两剂去热安神的方子,皇上服用后静养几天,龙体自可恢复。”
布步木泰这才放下提着的心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刚才可真是吓死哀家了。”
索额图起身扶住布步木泰劝慰道:“太皇太后放心,皇上是圣明天子,有百神呵护,想来肯定是药到病除的。”
布步木泰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说道:“哀家本来是不该干政的,不过马逆祸乱天南,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尽心尽力,你们说说这一年多的时间咱们大清损失了多少八旗子弟,这太祖太宗辛苦打下的江山,总不能就这样毁了吧,尔等都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也该替皇帝分分忧了。”
索额图连忙应道:“太皇太后放心,奴才等必定尽心尽责,保我大清社稷无忧,这次我大清不过是是小挫,只要再发大兵,总有一天会尽剿贼寇的。”
“你们知道就好,刚才的事哀家也听说过了,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至于前线战事,索额图你这就替皇上拟旨,告诉岳乐,他是大清亲藩,又是总督江南数省军政的大将军,芝麻绿豆的事就不要往宫里送了,皇上全听他的,不就是折了两三千八旗子弟吗?能值什么事,当年太宗皇帝在时,我八旗子弟哪一个不冲杀在前,你父亲索尼身为文臣,在松锦大战时,不也亲自提刀上战场吗?现在好了,这天下打下来了,大家吃着朝廷的铁杆庄稼,这命反到金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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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臣……!”
康熙心中一动,布木步泰话虽然说的轻巧,但意思却很明白,岳乐不是喜欢踢皮球吗?那就以岳乐是南方军政主官的名义把皮球踢还给他,至于怎么处置这批八旗俘虏的事,也由得你岳乐做主,造成的影响自然也由你岳乐来背。
“奴才等遵旨!”
索额图背凉嗖嗖的,这些年来他在皇帝和布木步泰的授意下可是做过不少擅专的事,尤其是江南的清欠,几乎令朝野骚然,上书房的弹章几乎堆成了半人高,虽然皇帝硬顶着留中不发,但这都是能致他死地的定时炸药,保不齐哪一天他就会成为皇帝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望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康熙皇帝,望着神色谈然的布木步泰,索额图只觉的浑身冰冷,他不想沦为皇室卸磨杀驴的那头驴,更不想沦为皇帝的替罪羊,在高墙大院内过下半辈子,这刻索额图心中油然生出了一丝野望,若是自己的外孙胤礽早日登基,那该有多好。
佟国维同样心在颤抖,布木步泰的意思很明确,先稳住岳乐,待剿除了长毛贼寇再秋后算账,尽管他是皇帝的亲舅舅,可安亲王同样是皇帝的叔父,又是先帝的托孤老臣,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们能对他递刀子,将来保不齐也会对本官递刀子。
不过他二人都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即使心中害怕,但脸上依旧恭敬有加,分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唉……皇帝既然无事,那哀家就放心了,人老喽,站了这么一小会,哀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苏麻扶本宫回慈宁宫,前两天杰书送的那盆梅花也该修剪修剪了。”
见皇帝被自己说服,布木步泰也松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在苏麻喇姑的搀扶下出了东暖阁,她已经老了,当年那些从龙入关的宗室老臣也差不多都死绝了,唯一还有几分军事能力的宗室就只剩下岳乐和罗可铎,可罗可铎病体残躯,根本没有可能独力指挥两广战事,这个时候她绝不允许皇帝动岳乐半根寒毛,否则整个江南都有可能糜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