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和冯锡范达成默契的刘国轩选择了置身事外,董太妃连派了三次使者传令,却都被刘国轩称病推诿了过去。
郑王宫内,除了先进来进馋的冯锡范和郑明二人外,郑成功弟弟郑袭、儿子郑聪、郑睿、郑智以及郑宽等人又先后到场,所奏者只有一事,郑克臧不祥,由他继承延平王之爵,恐非东番幸事。
本就对郑克臧不喜的董太妃迫于几个儿子的压力,终于同意了查证郑克臧出身之事,她道:“克臧为李家子之事尚需查证,然陈昭娘为你们父王所不容,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克臧向来忠勤,贸然废立,于心何忍?……可先命其缴纳延平王印鉴,待查验真伪后,再做计较。”
延平王宫,北园别馆。
一身素服的郑克臧,遥视着清冷的宫门,他虽然接掌了延平王之爵,可最大的支持者岳父陈永华已经身故,东番三杰中的冯锡范又是郑克塽坚定的支持者,藩下的文武官员有大半出自冯锡范门下,这令他压力重重,浑身都喘不过气来。
“绳武兄,你说孤这个延平王做的是不是有些索然无味,冯锡范回承天后对孤避而不见,要不孤就退位让贤,让克塽来当这个延平王算了,”
见郑克臧意志消成,陈绳武只能劝道:“藩主,您的王爵乃是老藩主钦定,冯锡范虽大权在握,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独揽东番的军政大权,只要咱们徐徐图之,总有收回权力的一天,还请藩主莫要忘了我叔父和老藩主遗愿,带咱们杀回福建老家,恢复南都,恢复我汉人的大好河山。”
陈王后亦劝道:“夫君,虽然冯锡范掌权,但我父亲在国内门生旧部也有不少,待父王后事处置完毕后,可先联络他们,只要咱们小心筹谋,夫君又有大义名份,想来冯锡范也不敢乱来。”
众人正说话间,外院值守的亲兵却是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呼号着,“藩主,不好了,冯锡范带兵入宫了!”
“……怎么回事?没有本藩的手令,他怎敢私自带兵入宫,他想谋乱吗?陈绳武你立即点兵,随本藩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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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克臧愕然,他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不过他监国已久,威仪还是有的,虽然心下惊惧,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转头招呼了身后的陈绳武一声,就拿起悬挂在殿前的宝剑出了王宫。
陈王后显然也没想到冯锡范敢明目张胆地率兵犯阙,急的悲呼了一声道:“夫君……!”
“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有身孕在身,想来他们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你妄动干戈的。”
身后女人的悲鸣,令郑克臧前进的身形不由地一顿,但也只是顿了一顿,身在帝王家,那就要面临无数的尔虞我诈,可他没想到当年他父亲郑经逼死郑泰的事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身上,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出了宫门,想让位于郑克塽是一回事,逼宫又是一回事,他有他的尊严。
北园别馆外,奉命收缴延平王印鉴的冯锡范已经带兵将整个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会已经闯进了宫门。
紧随郑克臧出宫的陈绳武抢步上前,戟指怒喝道:“冯锡范尔竟然带兵犯阙,老藩主尸骨未寒,你就想造反吗?”
冯锡范冷然道:“老夫来此乃是奉太妃娘娘之命收缴延平王印鉴的,何来造反一说,太妃娘娘谕令在此,有违令者杀无赦。”
“什么?”
闻得是董太妃下令,陈绳武哑口无言,郑克臧脸色大变,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冯锡范,尔以为就凭你一道伪造的谕令,就想夺取孤的印鉴吗?孤的王位乃是我父王所传,当日藩下的文武百官和太妃娘娘都亲眼目睹,又岂是你这个乱臣贼子所能收缴的。”
冯锡范哂笑道:“谕旨是真是假,冯某说了不算,有故藩主兄弟做证,你认为这谕令会有假吗?”
“呃……!”
郑克臧急抬头去看,冯锡范身后竟真的跟着一批郑氏族人,甚至他的叔公郑袭也在,望着他们冷然的目光,他知道冯锡范手中的谕令做不得假了。
冯锡范再度开口道:“有这么多藩主血亲在场,大公子可以确信了吧,大公子放心,太妃娘娘说了只要您缴出印鉴,我等绝不会动您半根毫毛,这北城别院依旧可作为大公子的住所,还请大公子莫要为难臣等。”
“孤的王爵乃是父王所留,尔等包藏祸心,以下犯上,你们是没有好下场的,印鉴孤决计不缴,你们要拿,便到孤的尸体上来拿。”
郑克臧歇歇底地嘶吼起来,事已至此,他知道他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冯锡范下手太快了,快到他都没有时间收拾军心,与其上缴印鉴,窝窝囊囊地被圈禁在北城别馆内,还不如一死,这样也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藩主……!本将和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拼了!”陈绳武见郑克臧萌生死意,急的拔刀就向冯锡范扑了过去。
冯锡范不闪不避,依旧戏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克臧,身后的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将失去了理智的陈绳武瞬间砍翻在地,然后又接着说道:“大公子,太妃娘娘只要您缴纳印鉴,可没让您死,说不定此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呢?”
“你们……!”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陈绳武,看着口蜜腹剑的冯锡范,郑克臧脸上青筋毕露,缓缓举起了长剑,对着郑经灵柩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然后钢牙一咬,挺剑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唉……先王在时,都说大公子性格刚烈,可是刚则易折,臣等不过是奉命收缴印鉴而已,大公子又何必寻死呢?”
冯锡范长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郑克臧会委屈求全,将印鉴缴纳给董太妃,那拥立郑克塽即位的事恐怕还需要费一番手脚,现在人死如灯灭,自家外孙继承延平王爵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夫君、表兄……!”
陈王妃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表兄倒在血泊之中,巨大的悲痛和屈辱感令她想到了死,在绝望中,陈王妃扯下了一段白布,踩着锦凳挂到了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