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召对我……?”
望着前来宣旨的太监总管梁九功,号称勇如关张的提督大人心里就打起了鼓,这狗皇帝脑子坏了不成,居然召他去武昌奏对,这该怎么应对?咱岂不是两眼一抹黑,早知道就不这么高调了,可皇帝既然开了金口,不去是肯定不成了,这该怎么办?
“公公远来辛苦了,末将是个粗人,不通礼数,这面见圣上是个什么章程,还请公公明示。”
尽管心如乱麻,但久经考验的提督大人脸上却丝毫没有露怯,谄内地从袖袋中掏出一叠银票,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梁九功的面前。
“王大人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
梁九宫抬眼一看,那银票都是一千两一张,看厚度怕不有十张,板着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口中却是假意推脱起来,不过眼睛却始终不离那银票半寸。
“……应该的,应该的,公公是圣上的贴心人,圣上的生活起居全凭公公支应,公公好,圣上的龙体才能康健,孝敬公公就是孝敬圣上。”
提督大人虽然打仗不行,但人情世故上却是没得说,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为了这次觐见康熙,他是下了血本,一次性就砸了三万两银子。
“那咱家就谢过王大人了。”
和所有的太监一样,断了根的梁九功对金银有莫名的占有欲,只不过清廷进关后就明文规定,太监不得干政,因此他平时捞银子的门路也有限,虽然索额图、佟国维他们有时也打赏一点,但没有人会嫌银子烫手。不露声色地把银子拢入袖袋后,梁九功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参见皇帝的礼仪,最后还言之凿凿地表示皇帝很可能会考察你的骑射和武艺。
“啊……考察武艺?”
提督大人彻底懵了,若是奏对平贼之策,还可以胡编乱造,蒙混过关,考察武艺?这不是要了本督的老命吗?天可怜见,本大人自从巴结上楚王殿下后,已经几年没动过刀了,这可是如何是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安排梁九功到衙署休息,再考虑应对的办法。
对于提督大人的担心,随军的原楚雄知府钱贵很是不以为然,有啥可怕的,只要能忍得住,给自已右手来一刀不就结了,皇帝总不能考究一个伤员吧!
当年肇庆城破,桑格被杀,钱贵因是去柳州督办钱粮,这才幸免于难,熟料逃回楚雄后,昆明又被伪周军袭了,没奈何,只得隐姓埋名,想要走贵州逃回湖广,恰巧在路上遇到了前来云南剿贼的提督大人,大家本就是老朋友,王复汉军中又没有个读书识字的幕僚,索性就把钱贵留在了军中,替自己赞画军务。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王复汉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给砍了右臂一刀,又想到只受了一处伤,这似乎显得自己不够勇勐,索性又命陈二狗在他的后背弄了几处箭伤,直到第二天,才带着亲卫跟着梁九功前往武昌行营。
显然,大清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前线的军民士气了。尽管王秀清奏报只收复了两个县,斩首千余级,而且这个斩获很可能是裹挟的百姓,但康熙还是给予了王秀清高规格的礼遇,不光令信郡王鄂扎出城三里迎接,自己还特意把行宫迁到了黄河楼,并命王秀清在黄鹤楼觐见。
在清廷得刻意安排下,武昌的百姓们几乎全城动员,为得就是迎接威名赫赫的提督大人,百姓们本就是盲从的,在清廷宣传下,新立大明朝廷在清廷控制区域内早已妖魔化了,而祸乱天下的马仲英更是被比喻成生吃人肉的洪水勐兽。
因此在王复汉进城的那刻,武昌的百姓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所有人都想要一睹提督大人的英姿。
“王宫保,好样的!”
“王宫保虎威盖世!”
“乡亲们,你们看看王宫保那染血的甲衣,王宫保头上、手臂上包扎的那些伤口,这可是王宫保奋勇杀敌的明证啊!”
“不错,那个号称当世勐将的赵良栋在得知贼寇占了岳州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若不是王宫保亲临前线,说不定贼人早就打到咱们武昌城下了,王宫保真是我大清的中流砥柱啊!”
“王宫保身后亲兵抬的枪,居然要两个人才扛的动,怪不得王宫保能手刃贼酋,这武勇只怕是关二爷也不能比吧,毕竟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一个人就能拿的动。”
在前往黄鹤楼的途中,无数的百姓发出震天的叫好和欢呼声。甚至有百姓高举着手中的铜钱大声呼喊着:“王宫保杀贼辛苦了,小人们不能上阵杀贼,这点钱还请王宫保收下。”
王复汉的官职是提督广西军务总兵官,太子太保,按理应该称呼他为王军门,但出于对王提督的敬重之情,清廷控制区域内的百姓还是自发地尊称他为王宫保。
“本帅有愧啊!致使我岳州百姓沦于敌手,不过你们放心,有本帅在武昌一日,长毛发匪断不能入雷池半步,本帅就是死,也要维护你们的周全。”
在漫天的吹捧声中,毫无羞耻心的提督大人彻底入戏了,一边纵马前行,一边不停地对着街道两侧的百姓拱手称谢,当然他说的其实是实话,不让贼寇入半步,又不是不可入一步,况且大明兵从来都没有屠城的习惯,便是本帅卖了武昌城,也不会伤到你们。
“王提督,你快点,圣上还在黄鹤楼等你呢!”
梁九功实在听不下去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王提督竟如此不要脸,居然在这大街上和百姓们互动起来,又怕康熙等的不耐烦,因此连声催促起来。
提督大人也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当年能忽悠住岳乐,自然也不怕忽悠不住康熙,反正这狗皇帝又没上过战场,只要自己不吹的太过分,想来也能对付过去。
“王提督,见了圣上,可千万不许乱说,圣上不让你起,你万不可乱动,觐见的礼仪咱家都说清楚了,你可别忘了。”
梁九功心里却有些忐忑,毕竟提督大人刚才在大街上的表现,委实有些得意忘形,若是在皇帝面前失了礼仪,那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