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军打赢了啊,明明是发匪的船队在我军的炮火下伤亡惨重,为什么战局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
康熙同样茫然地望着正乱哄哄脱离战场的已方船队,今天的战事他在船头看的分明,大清军不可谓不用命,也不可谓不勇敢,而且还拥有差不多比发匪三倍的火力,可就是在这种占尽优势的局面下,依然还败下阵来。
虽说大清军的损失未必会比发匪多,可康熙这会的心气却低落到了谷底,他不知道大清水师还有没有能力重整再战,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破开明国人的湖口防线。
湖面上,战事还在继续,清军水师参将魏士勇终究没有成功逃回主力舰队,他被同样落水的潘学忠死死地纠缠在水里,最终被后续冲过来的黄忠马提熘出了水面。
而他下辖的船队也因为失去了指挥,除了后队的几艘楼船撤退及时,其余的楼船不是在水面上苦苦支撑,要么就是在想要转舵逃跑时被楚军水师追兵逮了个正着,这会有好几艘楼船上已经爬满了楚军士兵。
正面战场上,清军水师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在万正色下达撤退命令后,所有的清军想到的都是赵撤离这个该死的战场,而不是且战且退,分出船队应战冲入已方船队的发匪船只,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发匪这种不要命的作战手段。
战场上,最忌讳地就是无秩序地撤退,因为这样等同于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军。
而且他们这一撤,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前阵楼船上的清军发现后阵楼船转向后立时大哗,哪里还有心思应战明军船舰,也纷纷忙着调转船头,想脱离战场。
他们这一回头,却给了楚军船只发动全面进攻的机会,虽然杨延迪的旗舰没有发来号令,但各船上的指挥官无一不大声下令,船上的火炮、火铳、床弩、投石机,只要能使用的武器,都被船上的楚军士兵一股脑地打将出去,短短一炷香不到,就有十余艘正在转向的清军楼船被勐烈的炮火轰的支离破碎。
落水的清军士兵更是挤满了湖面,会水性的还好,抱着木料还能追上正在溃逃的清军船队,不会水性的就不好受了,拼命地在水中挣扎求救,可他们越挣扎,喝的水就多,很快肚子里就鼓鼓囊囊全是湖水,然后“咕噜,咕噜”两声,直接沉到了湖底。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念那些正在被楚军水师疯狂攻击的同伴了,已经脱离战场的清军水兵,全都在拼命地扯着风帆,操纵着船只往大孤山退去。
事实就是如此,在濒临绝境的时候,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前队的船舰和魏士勇的偏师成了他们吸引发匪火力的最好的靶子,现在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快点越过石钟山,他们相信有石钟山炮台的火力覆盖,发匪的船队一定不会追过来。
“叔父,救我!”
一直在前排压阵的万有喜这会早已没有了炮轰楚军船队的意气风发,现在他除了惊骇就是恐惧,因为他的座船已经挤满了杀红了眼的发匪,正疯狂地向他所在的方位涌来,而他麾下的士兵却如惊弓之鸟般到处逃窜,他们宁肯抱着断木跳入水中,都不愿回头迎战朝他们扑杀而来的长毛贼。
万有喜也想跳湖逃生,可望着前方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楚军,他的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一样,连抬都抬不动,只来得及回头朝万正色旗舰所在的方位哀嚎了一声,就被冲突而来的楚军用长枪抵住了喉咙。
“冬,冬,冬……!”
激昂的战鼓声中,马仲英的船队终于抵达战场,但此时已经有相当数量的清军船舰退到了石钟山炮台下,只剩下三四十艘大小战船还在苦苦支撑。
当看到楚军还有船队加入战场时,船上的清军终于失去了抵抗下去的勇气,当然也有少数的死硬分子还在和围攻他们的楚军战船殊死搏杀。
“传孤口谕,投者免死,抗拒王师者尽杀之。”
这一路行来,楚军的战损,马仲英是尽收眼底,光是被击沉的二号福船,差不多就有六成,余下的也几乎船船带伤,清军却有半数左右的战船脱离了战场,为了防止康熙狗急跳墙,尽量俘虏清军的船舰才是当务之急。
“楚王口谕,投者生,不投者死!”
“楚王口谕,投者生,不投者死!”
其实战事发展到现在,楚军水师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凭一口血勇之气在和清军博杀。
现在战事接近尾声,这口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马仲英军令传来后,便齐齐呐喊起来。
“皇上和万帅他们都跑了,咱们还打个锤子,降了!”
“就是,明军打来时,他们第一个就跑了,却让咱们和明军打生打死,老子凭什么给他们卖命,老子也降了。”
在万正色撤离战场后,还在坚持的清军水师并不是不想投降,而是不敢投降,他们之所以还在和大明兵搏杀,完全是因为今天折在他们手上的明军太多了,他们怕明军会秋后算账,现在有了大明楚王的口谕,他们的抵抗意志自然跌落到了谷底。
面对死亡的威胁,清长江水师副将曹勋的亲兵统领田彪终是颤抖着对身前的曹勋说道:“大人,咱们冲不出去了,咱们真的冲不出去了要不咱们降了吧!”
田彪本是曹勋父亲曹聚奎的亲兵,跟随曹家三十余年,和曹云自幼相交,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听到自己的老兄弟说要向明军投降,曹勋苦笑一声,既没有责怪他,可也没有同意,只是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的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楚军战船。
田彪再次哀求道:“大人,故曹老将军当年就是大明长江水师游击,不得已才投降大清的,如今大明复起……!”
“你们降得,我曹勋又怎么降得?正因为我父当年背国投清,本将才能当这个副将,我曹家的富贵是大清给的,本将又岂能去做那背主之臣,既已战败,有死而已!”
皇帝就在大孤山,他的妻儿子女还在武昌行营,为了家族,为了所谓的忠义之名,曹勋终是哀嚎一声,挥刀割断了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