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败了,长毛贼败了。”
明军败退的那刻,泸西城上的清军兵将,还有征发的青壮们爆发出猛烈欢呼,虽然他们在这次守城战中同样折损了一百余人,但这并不能抑制他们的喜悦。
巡防营庆祝,是因为他们有银子可拿,甚至可凭军功,晋升为真正的绿营,进入大清正式编制。
协守的青壮欢庆,是因为只要打退了明贼,就不需要被城下那些留长发的人士兵剪掉辫子,留辫不留头,只要脑后有辫子,就不会成为清军口中的反贼,从而能够保有自己的身家性命。
游大海没有庆祝,反而忧心忡忡地看着如同潮水一样退下去的贼寇,他知道这一仗,明贼根本没有发力,因为城下明贼军阵中那些穿盔甲士兵并没有参与攻城。
“发银,每个兵丁一两,协守的青壮五钱。”
张伯琮喜的直捋胡子,有明军入境的诋报送至泸西时,他还有些担忧,但今天这一仗,让他彻底放下心来,长毛贼也不过如此,只要城中百姓同心同德,他相信定能阻明贼于泸西城外。
为了鼓舞军心,张伯琮大手一挥,就是命人抬出了一箱银子,命广西府丞赵安民、泸西知县邓苑分发给城上的守军。
得了银子,城上守军就更加兴奋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暗暗憋了一口气,想着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祸害的大清不得安生的长毛明贼。
只拿了五钱银子的青壮,一个个羡慕地看着那些巡防营兵丁,但是他们也只能羡慕,毕竟人家穿着清军的号衣!
游大海还是很负责的,哪怕已经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哪怕守城的营兵和青壮都在欢庆胜利,他仍然带着本部的绿营兵,重新点验守城的器械。
城头上,哪处垛口需要补充滚木擂石?熬制的金汁还够不够,石灰瓶是否齐全,一桩桩,一件件都仔细点验了一番,直到当夜子时才钻进了城门楼里休息,准备应付明天的大战。
果然不出游大海所料,次日卯时,城下的明贼再一次进行了全军动员。
紧接着数以千计的贼寇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城墙方向涌来,排头的明军都穿着盔甲,那些没有盔甲的士兵则躲在盾车后,往前突击。
“准备迎敌!”
游大海面色凝重,他知道今天明贼是动真格的了,张伯琮也暗暗心惊,浑然没有了昨天守住城池的喜悦。
知府大人和营官大人的担忧,并没有影响守城士兵和青壮们的士气,在看到城下那些不知死活的明贼再次攻上来时,所有的人都死死地拽紧了手中的弓弦,又或者将擂石或者滚木推上了垛口,想着再给那些长毛明贼一个厉害,也好再拿一次赏银,没有人发现距离城墙一百步左右的区域,多了一节竹筒。
和昨天一样,游大海并没有命令炮兵攻击,因为这次攻城的明贼虽然多了一倍,但阵型还和昨天一样散乱,实心铁弹打下去,根本造成多少伤害,反而会暴露已方的炮位。
在城上清军期待的目光中,明军的攻城部队终于冲到了距离城墙半里左右,但是他们却诧异地发现进攻的明贼居然停了下来,只有三辆盾车越过了明贼的队列,风驰电掣般向城墙方向挺进。
“这是怎么回事?”
游大海愣住了,明贼的攻城手段实在太反常了,反常到令人不得不怀疑,难道他们不怕提督大人的追兵?又或者准备了什么诡计?
“游将军咱们打还是不打?”
张伯琮也弄不明白,只得凑到了游大海的身边,想弄明白明军到底在搞什么鬼?
“打怎么不打,等他们到了城下,就用滚木擂石招呼,末将到要看看是他们的盾车结实还是咱们的石头结实。”
“准备上擂石!”
看着城下的盾车越来越近,正对着盾车方向的巡防营把总刘三炮大声下令,二十几个协守的青壮立即将一块块簸箕大小的擂石抬到了垛口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快要进入攻击范围的盾车。
可出乎泸西守军意料的事又发生了,三辆盾车居然同时停下,他们甚至清楚地看到有一个士兵躲在盾车后,在几个刀盾兵的掩护下点燃了火折子,似乎朝地上那不起眼的竹筒伸去,紧接着那些躲在盾车后的长毛贼兵,就跟发了疯一样抛下了盾车,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明贼这是在搞什么鬼?”
张伯琮和游大海面面相觑,赵安民和郭绍懵在当场,一众守城的清军和青壮皆是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敢情咱们裤子都脱了,你们却给咱来虚的。
“小的,好像好像看到明贼用火折子碰了一下那小半节竹子。”
刘三炮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游大海,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城墙下突然猛烈抖动起来,然后就是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嘭嘭!”
被张伯琮、游大海视之为金汤之固般的泸西城墙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猛然抖动起来。
“嘭嘭!”
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城墙抖的更加厉害了,甚至有一段城墙已经倾斜,爆炸声传来的区域,整个墙体,从里到外而那城墙下面则弥漫起一团团浓密的黑烟。
城上的清军被一连串的爆破声吓傻了,一个个脸色苍白,有的骇的缩在墙根出瑟瑟发抖,有的则如失了心疯般到处乱窜,城内的百姓更是一个个惶恐不安,直以为是天罚降世,一个个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天塌地陷!”
这次的声音更响,那段开裂的城墙终于倒塌下来,整个爆炸的区段到处的震飞的砖石,土屑,加上那滚滚的浓烟,格外恐怖,
那段城墙上的两百多巡防营和协守的青壮,也瞬间被无数的砖石土方活埋。
“这是妖法,快跑!”
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没有被爆炸波及的广西巡防兵和协守的泸西青壮吓得一窝蜂地扔掉了手上的武器,往城墙的台阶处挤去。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去想功名利禄,没有人再去想升官发财,更没有人在乎广西知府张伯琮和营官游大海的死活,所有的人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