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诸长泱颔首,轻描淡写道,“他是魔。”
六印既能推出他的命格,自然也能推出君倏的,再遮掩也没用,不如直说。
君倏一愣,下意识想要解释,就见诸长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也是我的道侣。”
君倏:!!
六印和左辙更是被这猝不及防的爆料震了一下,当场懵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六印轻咳一声,讪讪地朝着两人一揖:“是鄙人唐突了。”
君倏心情大好,杀意瞬间全消,只冷笑了一声,慷慨道:“这次算你运气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六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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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水榭的结界,眼前的景象倏然一变。
目光所及,一片青山绿水,山腰处屋舍俨然,连成一座小城,山下农田开阔,阡陌交通,犬兽相闻,好一处桃源盛景。
这就是一叶天国真正的样子。
君倏无心欣赏这美景,只紧紧握住诸长泱的手,还有些不安:“你早知我的身份,怎么不说?”
诸长泱没有回答,只反问道:“我刚刚给你的糖,吃完了吗?”
君倏一怔:“刚才是你……”
诸长泱点头:“是我。”
他猜得没错,在进入一叶天国时,他和君倏都触动了知秋子的遗法,同时进入了心镜。
一般情况下,即使同时入镜,每个人在心镜中的世界也是孤立存在的。
但他和君倏有着共同的记忆和迷障——万年前的灭世洪水。
两人心意相映,于是进入了同一个幻境,并在幻境中相遇,只不过两人都以为对方只是万年前的回忆。
诸长泱甚至还不确定自己和“朔回”的关系。
等到一起读取完当年的剧情,君倏在洪水中沉睡之前却喊了他现在的名字。
诸长泱才恍然惊觉,幻境中的君倏,原来是万年后的君倏。
而君倏虽然早就发觉幻境中的“朔回”和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还拿出了根本不存在于万年前糖和饼干,但只当是自己将两世的记忆混淆到了一起。
或者说,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逃避某一个可能。
明知一叶天国并没有危险,他仍着急地来找诸长泱,也是要确认诸长泱仍在他的身边。
“原来真的是你。”诸长泱喉咙发紧,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也真的是我。”
直到这一刻,他总算确认了所有的猜测——
他就是朔回。
万年前,他在游历中和君倏相遇,两人一起走遍了大半大陆,最后回到永泽城定居。
后世魔域一直奇怪当年天生魔种为何会出现在不尘地,原是如此。
万年后,他们按照洪水中的约定,再次在不尘地重逢,却都暂时忘却了前尘。
君倏在魔域寻回力量后,就想起了大部分的事。
而诸长泱一直到进入心镜,看到了当年的回忆,才勘破自己“穿越”的迷障。
但还有一个疑惑。
诸长泱定定地凝视着君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君倏神色一僵,不太自然地说:“没有多久……”
这是实话,当年朔回担心他不肯安心沉睡,特意抽走了两人一起经历的回忆。
所以在他从魔域幻境中拿回力量后,虽然记起了大部分的事情,却唯独想不起永泽城的那一段。
一直到回了不尘地,和诸长泱一起在浮猋山开宗立派,不断往来于喷雪江两岸,他才渐渐想起那场洪水。
也认出了诸长泱。
诸长泱苦笑:“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若说一开始君倏隐瞒魔种的身份,是因正魔对立,怕诸长泱会因此疏远他。
但后来他们与魔域往来甚多,君倏明知他对魔道并无成见,却为何依然守口如瓶。
君倏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我怕你觉得我魔性不改。”
“长泱,你在心镜里看到了,是我劈开了喷雪江,把大水引去了永泽城。”
当年以他们两人之力,原是可以护住一城的。
在黛山崩塌后,朔回提议用剑在大陆上劈开一条大江,将洪水引去那些没有人聚居的荒芜之地。
君倏见朔回已将大部分的修为用于支撑永泽城的护城大阵,担心朔回气力不支,便提出由他来开江。
他也确实顺利地在黛山脚下展开了第一道缝隙,但偏偏在他挥出第二剑的时候,剑刃被天雷打偏,那道大江,就裂向了永泽城的方向。
他眼睁睁看着大水将永泽城吞没,他的剑成了灭世之剑,却无能为力。
所以哪怕他想起了所有,却不敢跟诸长泱相认。
他怕诸长泱想起来,天生魔种,到底是成了灭世之人。
“这怎么能怪你呢?”诸长泱轻轻地抚住他的脸,长叹一声,“你当初,明明是为我挡的天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