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工,指那些为雅库扎或者其他犯罪分子处理尸体、打扫现场的人,他们一般不直接参与犯罪,但往往与雅库扎关系匪浅。
岛田作为一个运送渔获的货车司机,确实很适合处理尸体,在鱼腥味的掩盖下,尸体的臭味也会变得不明显,只要到了港口,直接将尸体与发臭的死鱼一起丢弃就行。
离开房间时,枫遇上了同样处理完伤口的三途,他看过来时眼神阴恻恻的,但又乖顺地站在走廊的尽头。
他在不良时期尚且是一个收敛爪牙的正常人,但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会是ikey最狂热的簇拥,他为【梵天】排除了一切挡路人与叛徒,以最暴烈的方式,他应当是如今梵天的干部中,最血债累累的一个。
“走吧。”
尽头的拐角旁,有声音传来。
“听到了吗?”三途笑起来时,嘴角的疤痕也动起来,“ikey让你离开,他不想见你。”
枫回到地下停车场时,她的机车旁站着一位侍者,见到她有些慌张。
所以她多看了一眼……非常平平无奇的长相,几乎留不下印象,但又有种奇怪的眼熟。
枫回到租房时,椋已经在那里。
“你怎么了?!”见到狼狈的枫,她跑上来,“……伤得重吗。”
“只是皮外伤而已,”枫任由椋为自己裹上纱布,“我见到了【梵天】的干部。”
椋的手抖了抖。
“嘶——”
“还知道疼啊?你冒险时没想到吗。”
“原本没打算见的,但是,”枫环顾一圈,“椋,警视厅被渗透得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可能我只是刚出警视厅,消息就已经到梵天了。”
“而且我今天还去机动队逛了一圈,离开的时机并不是固定的。”
“那说明卧底的人,至少能够看到监控,”椋捏着多出来的纱布,抿唇,“又或者……是情报组的人。”
“但会是谁?”
将近一年的相处,她并不想怀疑任何一个人。
“你的组长日下棠的情报能力很出色吧。”
“不可能……吧。”椋眉头皱起来,“他虽然表现奇怪了点,但其实是个好人,还经常分吃的给我们,平时也只喜欢呆在暗房里。”
枫打开了手机,对着联系人看了良久。
“……真希望有个聪明人帮忙。”
景光和零一直联系不上,和机动队的萩原和松田说的话,也只会挤压他们本就不多的时间。
伊达班长……他还有女朋友呢,这种危险的事还是别牵连他了。
联系人的列表一路下滑,停在了一个还算新的名字上。
诸伏高明。
啪——
“又怎么了?”
“没什么,”枫把掉落的手机捡起来,“手滑。”
接下来的几天,枫虽然没有外勤,但接连不断的文书工作更加消耗她的精力。
“这可是为了升职的准备,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日下棠现在偶尔从暗房出来,也会来枫的地盘逛逛,因为她总是有不少草莓味的小零食。
枫趴在文件中,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
“……日下,问你一个问题。”
“叫我棠吧,听起来总以为是我那个傻瓜弟弟。”
日下棠背后一凉。
“哦,棠,”枫抬头,“你是梵天的卧底吗?——不要草莓牛奶喷在我的桌上,否则揍你。”
艰难地咽下嘴里甜滋滋的牛奶,日下棠抓狂“当然不是了——你不能因为我很优秀就认为我是卧底啊!”
“如果我是梵天的卧底,那警视厅早就完蛋了,毕竟大多数机密在我眼里都是透明的。”
“公安的档案也可以吗?”
枫忽然灵光一闪。
“没错,”日下棠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你不会要我搜公安的资料吧?这是犯法的!”
“随口一提罢了,”枫摸下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哎,要不是被招安了,我也是大有可为的。”
“吃牢饭那种吗?”
“……所以我被招安了啊!”
日下棠气呼呼地离开,枫在脑海里将他的名字划去。
晚上。
枫终于能离开那张档案和资料叠得高高的办公桌,但她却不是很想回去。
夜风很凉,却让人清醒,不知不觉中,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岛田夫人所在的医院前。
无论夜有多深,医院永远繁忙、热闹。
白色的灯光从小格子似的窗户透出来,里面也许是病人、护士、护工……支撑起一座医院的有很多。
但最离不开的还是穿着白大褂,神色匆匆的医生。
站到身体有些发冷,枫才发现这场景有些眼熟。
……
在很多年前,小女孩也是这么站在一家医院前,等待一个也许是她妈妈的人走出来。
但是直到身体发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在头顶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她也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反而看到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一个黑发的大哥哥与一个肤色黝黑,发色雪白的男孩。
男孩手上被纱布包起来,正在抱怨似的和身旁的大哥哥说着什么,但一转头,他和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的枫对上了眼。
“我叫黑川伊佐那,这是我的哥哥佐野真一郎,你叫什么?”
“枫,忍足枫。”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
真一郎蹲下来和小女孩说话。
“……不知道。”
爸爸妈妈都很忙,总是一个电话就被叫出去了,昨天晚上妈妈好不容易回家,结果又有什么“急救”的任务,仅仅在家里呆了两个小时就又去了医院。
所以枫打算亲自到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妈妈。
但现在看来,是失败了,她知道妈妈是医生,但具体在哪个科室、哪个病区,又一无所知了。
其实她知道,即使找到了妈妈,也改变不了什么。
警察要守护那么多人,医生要拯救那么多人。
只是轮不到他们的孩子而已。
“啊……是走丢了吗。”真一郎露出苦恼的神色,“应该送去警察局吗?”
“我才没有走丢。”
枫觉得这个大哥哥有点笨。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个大笨蛋。
谁会带着路边遇到的麻烦小孩到处玩,还请她吃东西的?
热流顺着拉面进入胃部,然后在整个身体里循环,虽然只是路边摊的廉价美食,但果然脂肪、热量和碳水就是构成人类的全部。
“真一郎以前是不良少年?”枫咬着筷子,“‘黑龙’初代总长,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当然是超级厉害的啊!”伊佐那大声反驳,“统领全东京的不良,一呼百应的存在!”
枫歪头看向曾经制霸东京的黑龙总长,他正在为拉面里要不要加辣椒粉而纠结。
“黑龙总长也会怕辣吗?”
“……总长也是普通人啊,而且我早就卸任了。”真一郎手一抖,一下子倒入半罐子辣椒粉,“糟糕!”
秉承不浪费食物的原则,他含泪吃完了这碗拉面,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看上去好逊。”
枫点评。
“不许这么说哥哥!明明是男子汉和辣味拉面战斗过的证明!”
伊佐那气呼呼地顶上来,被枫侧身躲开。
两个小孩打闹起来,真一郎看着终于露出稚气笑意的枫悄悄松了口气。
就这样,今天的枫没有找到妈妈,却认识了一对奇怪的兄弟。
虽然从遗传学上来说伊佐那和真一郎很难有什么血缘关系,兄弟长相完全不一样,姓氏也不一样,但既然真一郎是这么说的,那枫就相信了。
而且“不良”这个概念,似乎一下子把枫的想法打开——
原来也可以不在家乖乖呆着,不去上累死人的芭蕾课,反正父母不怎么回家,她大可以在街上闲逛,想玩什么玩什么。
“所以有什么好玩的吗?”
陡然自由,枫反而无所适从。
“嗯……”虽然家里有个妹妹,但没带过小女孩的真一郎思索良久,“要不要坐机车上兜风?”
“我勉强同意把真一郎的后座分给你一半。”
伊佐那别扭地说。
“哦,”枫睁大眼睛,“所以机车可以带三个人吗?”
两个小孩并不重,真一郎艺高人胆大,甚至载着他们躲过了一次警察的检查。
夹在兄弟中间,枫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凌冽的风,像是要削去一块肉那么可怕——但也特别、特别畅快,像是跳芭蕾时一次高高跃起后轻巧落地的瞬间,整个大脑被莫名的快/感支配。
“真一郎,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枫抱着对比她自己过大的头盔,鼓起一边脸颊。
“真一郎哥哥是我的!”伊佐那果然立刻炸毛,“你没有自己的哥哥吗?”
“……我只有堂弟和表弟。”
枫发出长姐的叹息。
“其实,要是你坚持的话……”伊佐那鸢紫色的瞳孔很好看,会让枫想起温室里的花,“如果你当我的家人,我可以把哥哥分给你,或者,就由我来当你的哥哥。”
“那还是算了,”枫撇过头,“想到要喊伊佐那哥哥,我宁可吃十碗爆辣拉面。”
“嘛嘛……不要吵架……”真一郎又开始了例行的劝架。
大概持续了一周左右,枫好久不去上芭蕾课的事情还是暴露了。
“条子来了!快跑!”
真一郎和伊佐那拉住枫的左右手,条件反射地就要逃。
然而枫一动不动。
“……怎么了?”
伊佐那发现了不对。
“那是我爸爸。”
枫说。
“哎?!你爸是条子……啊不,警察???”
真一郎大为震惊。
想到他带着条子的女儿在街头和不良一样混了一周,他觉得自己自从当不良之后,就没犯过那么大的错。
“专案组解散了?”
枫面对满脸疲惫,胡渣都冒出来,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很平静。
“如果再不解散,我可能就要再参加一个儿童失踪案的专案组了。”
爸爸请伊佐那和真一郎吃了拉面。
就在那个下雪天里真一郎请枫吃的拉面摊上。
“麻烦你照顾我女儿了。”
真一郎知道这位警官……警视厅搜查四课的人,他以前还管过暴走族的事——也就是初代黑龙时代,估计他这张脸警官也记得吧。
没想到以前如同猫与鼠的两人,如今会在一个拉面摊上喝豚骨汤。
在那之后,枫偶尔也会去找真一郎玩。
她的芭蕾课改成了花滑课,虽然一样很辛苦,但枫却更喜欢这个可以不断跳跃,在冰面上快速滑行的运动。
每一次跳跃都让她想起坐在真一郎机车后座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