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拳打完,立白整个人虚脱,脸è蜡黄,面如白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又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只见他眼中满是血丝,显然身体已经弱到了极限。
他语气虚弱道:“还有一杯!”
春三十娘见他如此模样,依旧想喝最后一杯,眼角微红,道:“你可知道,这杯酒喝了,你性命就没了。”
立白大师道,“我知道。”
“那你还一心寻死?”
立白道:“春姑娘,你这是何苦来由?”
从春施主,换成了春姑娘。
只这么一句话,瞬间击破春三十娘的心理防线,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陈苦生,你一直都是那样,这么多年来,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你都对我爱答不理,我究竟哪点不如那个贱人!”
三位高僧口念佛号,“善哉,善哉。”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而且关系貌似不一般!
范小刀恍然大悟。
赵行也是一头雾水,以前立白大师跟自己关系要好,只知道他以前是个书生,还曾考中了进士,后来看破红尘,半路出家,在少林寺做了个沙弥,不过十几年,成了少林寺的四大金刚之一。
立白脸è一黯,道:“都已是往事,又何必再提?”
春三十娘道,“若不说明白,我死不瞑目!你个负心汉,你个骗子!”
立白想到了之前种种,那时他还是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在山中遇到歹人,被还是懵懂少女的春三十娘相救,两人日久生情,春三十娘对他献出了毫不保留的柔情,可是这种柔情,仅限于他一人,春三十娘做事只凭喜好,杀心极重,终于在劝说无果之后,他离开了她。
五年后,他赴京赶考,中了进士,外放松江知县,娶了个当地富家小姐,生了个女娃,仕途正是得意。
春三十娘,在他无声离开之后,如发疯一般,踏遍天下,找了他整整五年,最终在松江府的一条长街上,与他相遇,而同时相遇的,还有他的娘子,还有两岁的女儿。
一夜之后,松江府知县妻女被毒死,而这位松江知县,不知所踪。
半年之后,少林寺中多了一个出家的和尚。
那是立白大师不堪回手的往事。
以前不想提,现在也不想。
春三十娘哭声渐止,只见她双目满是怨恨,道,“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
她倒出了最后一杯酒,“这杯酒,叫死去方知万事空!”
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敬你!”
范赵二人见状,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啊,若春三十娘也抱有死心,那这杯酒的毒性,可想而知,连呼不可,立白大师一翻手腕,将她手中酒夺了下来。
“当年是我负你,你也害死我的妻女,这两杯酒,我饮之后,你我二人,一别两宽,两不相欠。”
春三十娘喃喃道,“好一个一别两宽,好一个两不相欠,姓陈的,你真是个铁石心肠。”
立白大师道,“阿弥陀佛!”
他脚步虚浮,站起身,来到玄妙大师身前,未曾言语,冲他施了一礼,又向其余三位师兄深深鞠躬,三位大师见状,也不回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位年纪最小的师弟,还是没有勘破情关。
如今在向三人作最后的诀别。
范小刀、赵行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劝阻,可是在场几位大师父都没有劝阻,两人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他?只见他来到春三十娘身前,缓缓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今朝有酒今朝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死去方知万事空。春施主,请了!”
左右手各持一杯,不疾不徐,倒入口中。
须臾之后。
立白大师依旧无恙。
入口的两杯,只是普通的黄酒而已。
春三十娘狂笑不已,她近乎怨恨的口气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今后余生,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悔恨和纠缠之中,记住,这辈子,你欠我的,下辈子,你还欠我!”
又对众僧道:“不知他欠我,你们少林寺,都欠我的!”
说罢,破窗而去。
一阵风波,如浮水中的一道涟漪,渐渐淡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
“天若有情天亦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死去方知万事空。”
四杯酒,四句诗,首字连起来,正是一句:“今天君死。”
不对啊!
莫非是春三十娘良心发现,没有在第四杯酒中下毒?
再看立白大师,脸è发黑,整个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昏死了过去,赵行大声道,“四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