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怀来县城。
怀来县位于燕山山脉之阴,属于幽州府,山势陡峭,靠山而建,官路修得十分窄,从雁门经大同回京,怀来县是必经之地,所以许虎六大营的人,在这里设了关卡,过往行人,都要经过检查。
范小刀、李红绡跟在众人身后,来到关卡处。
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了他们。
范小刀一看,只觉得此人眼熟,这不是当初圣典之日,跟随大将军许虎一同入京城的那个将军吗,好像是姓吕?难道正是他们口中说的吕参将?
范小刀心中咯噔一下。
他与许虎并没有多大的交情,甚至当初还有些不愉快,对于眼前此参将,也只是隐约有些记忆。
但范小刀十分肯定,两人是见过面的。
范小刀暗中蓄力,若是被认出来,那就赶紧跑路。
他武功虽然高强,但还没有傻乎乎去硬抗六大营十万兵马的阻杀。
幸运的是,吕参将并没有注意他们,他目光不善,望着李校尉,“李校尉,你奉命前去当先锋哨,三日三夜,可有什么发现?”
李校尉对吕参将也没好脸色,连马都不下,冷言道:“暂时还没有。”
吕参将冷笑道:“听说你们昨晚去青楼鬼混了?不知许大将军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李校尉目光落在了那姓徐的小兵身上,不用说,肯定是这小子暗中告状,不过,李校尉是老兵油子了,又怎么会因这两句话给唬住,“逛青楼?吕参将可有证据?若有证据,直接去跟大将军告状便是,何必在我这里浪费口舌?”
吕参将冷哼一声。
李校尉道,“倒是我听说,某些人在这里设立关卡,借捉拿钦犯一由,雁过拔毛,搞得民怨沸腾,百姓纷纷叫苦不迭。”
这时一个老者出来道,“行了,你们两个,别整日针尖对麦芒,都是六大营的人,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老者姓田,是许虎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当年曾是许虎的亲兵,本来有大好前途,可是品行不端,又贪财好色,许虎念在他多年效力的份上,让他做了个游击将军。
田、吕、李,三人在六大营中,都属于“郁郁不得志”的那一类,这次许虎派三人出来,是想着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可是来了怀来县,依旧斗个不停,田将军仗着年纪,开始给二人做和事老。
李校尉道:“我是给田将军面子,懒得跟你计较!”
吕参将对田游击道:“田老,你见过有这样跟参军说话的校尉吗?”
李校尉道:“我是对事不对人!”
田游击看了李校尉身后的范、李二人,“这二人是?”
李校尉道:“他们是我路上偶遇的朋友,我寻思着,大将军让咱们在这里设卡,动静太大,于是想出了一计,想跟田将军商议一下。”于是,将自己的计划,跟二人说了一遍。
田游击听罢,道:“咱们搞这么大动静,很容易就打草惊蛇,李游击的建议,也未尝不是办法。”
“那姓范的可有什么消息?”
田游击道:“刚从得来的密报,说那姓范的,两日前从蔚县过境,本来东厂的人一直在监视之中,可不知为何,却忽然失去了行踪,不过,算起来,应该这两日抵达怀来了。”
范小刀闻言,心中一凛。
本来以为赶路已经十分隐秘,原来一直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好在他察觉到不对劲,及时化妆易容,又换了路引,才躲过了东厂的耳目。
李校尉道:“若他敢来,我就敢让他有来无回!”
田游击道:“小吕、小李,老哥我仗着年纪大,有两句话得跟你们说道一下。咱们仨,都是大将军的人,大将军手下能人无数,这次大将军将捉拿朝廷钦犯的大事交给我们办,是大将军信任咱们,也是给咱们仨的机会。你们两个,往日里有恩怨也好,不和睦也罢,平日里怎么窝里斗,那都是内事,是家务事,但这次的行动,咱们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有田游击说和,两人虽不痛快,但面子还是要给的。
李校尉道:“有田大哥这句话,我给您个面子!”
吕参将冷哼一声,“看在大局为重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田游击哈哈大笑,拉着两人手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他略一停顿,意识到说错话,又改口道,“三个诸葛亮,等于一对半诸葛亮。时候不早,今夜老哥当个和事老,晚上老哥来请客,咱们回城内喝几杯!”
李校尉哈哈道,“怎么能让老哥破费,今夜这顿饭,我来安排!”
又冲着范小刀招手,“范德彪,你过来一下。”
范小刀小碎步过来,“李将……李大哥什么吩咐?”
“你去城内安排一下,在鼎丰阁定个包间,今夜我请两位哥哥喝酒,你也来参加一下,就当给你积累人脉了。”
范小刀心中暗骂,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啊,莫非真把我当成了提款机,大怨种?
他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李大哥,我琢磨了一下,先前您交办我的事,我能力有限,觉得无法胜任,要不,您换个人?”
李校尉道:“先前是你说要为国尽忠,如今又临阵退缩了?大话我都已当着同僚的面说满了,你现在要退出,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你大哥我虽然是个校尉,但好歹也是六大营的人物,你这样子让我脸面何存?”
范小刀心中直笑,脸上依旧忧心忡忡,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银票,要不李大哥放过我一回吧?”
李校尉一看,这小子如此轻易拿出这么大银票,又怎么能放他离开,他把银票推了回来,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弟,我见你是个人物,所以才生出结交之心,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但却能结交军营中掌权的人物,你不是做布匹生意的吗,我听说了,六大营马上就要换装了,到时候你活泛一些,接下这个单子,下半辈子岂不衣食无忧了?天下的女人还不随便你挑随便你选?还用整天守着那个丑婆娘?”
范小刀表现的颇为心动,“好,我听大哥的!只是,我不知道鼎丰阁在哪里。”
李校尉摆了摆手,“我都安排好了,你到时候记得去结账就行。”
……
怀来县,鼎丰阁。
鼎丰阁是怀来县城内最大的酒楼,分为前后两院,前院对外,后院则是针对尊贵客人的包厢。前后院通过一个长廊连接,范小刀看到院子里有假山奇石,亭廊间有几个身材妖娆的女子,坐在那里琴瑟笙歌,烧着地龙,让整个院子都十分暖和。
范小刀觉得惊奇,一个小小的怀来县城,竟有如此豪华的酒楼,其奢华成都,不啻于当初京城的百花楼。
李校尉一副看土包子的模样,笑着说,“怎样?”
范小刀道:“目不暇接,怎得如此奢靡?”
李校尉道:“你不知道,这鼎丰阁幕后的老板,可不是一般人物!”
“又是何人?”
李校尉脸色一沉,“不该问的别问!”又觉得他措辞有些严厉,笑了笑,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外传,这鼎丰阁的老板,不是旁人,正是我们许大将军的亲侄子许豹,这大酒楼名义上是对外营业,实际上则是我们许大将军的一处行宫!”
范小刀心中恍然,难怪这里有着与当地格格不入的布局,原来为许虎一人修建的。
典型的军商勾结!
朝廷军方五虎将,除了已死的邱怀仁,其他几个都是在地方上有实权的人物,且不说领军打仗如何,但个个都是手握兵权的军阀,每年军费数百万两,那些银子都去哪里了?
这鼎丰阁便是答桉!
门口迎来一个中年富绅打扮的蓝衣男子,“哟呵,李哥过来了。”
范小刀打量着男子,浓眉扩眼,眉目间依稀与许虎有几分相似。
李校尉拱了拱手,“小将军可好?”
蓝衣男子道:“托李哥的福,还算硬朗,听说李哥在外面办差,怎得今日得空来这里了?”
李校尉哈哈一笑,“就算再忙,也得照顾一下小将军的生意不是?”
“什么小将军,折煞我也。哈哈!”他目光转向范小刀,“这位是?”
李校尉道,“我一个朋友,带他来见见世面!范老弟,这位是许老板,许大将军的亲侄子,你们都是做生意的,以后可多多亲近!”
原来他就是许豹!
范小刀连连拱手,许豹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对了,田将军和吕将军已经来了,在里面等着你呢!”
李校尉道,“你看看,我这请客的还没到,客人已经先来了,真是失礼啊!”
许豹道:“李大哥,那今晚的菜品,还是老规矩?五百两?”
李校尉道:“你看着办吧!”
许豹说了句得嘞,又道,“我叔今夜也在宴请宾客,我就先失礼了!”
李校尉问,“大将军也在?”
许豹点头。
“可知宴请哪位贵客?”
许豹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清楚了!”
李校尉也不便多问,拱手相送,又问范小刀,“你带了多少银子?”
范小刀道,“不是说五百两吗,应该绰绰有余了。”
李校尉道,“五百两,每个人!”
范小刀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