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寻常地牢,眼前这个地牢,没有铁栅栏,也没有门窗,只用四块巨石简单地围了一个框架出来,看起来敷衍又潦草。
然而看起来敷衍又潦草的框架,此时却浸泡在一团浓郁的黑气中,四块巨石上面也绘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和框架内地面上的线条相呼应,形成了一个纹路复杂的阵法。
而在阵法中间,乌穹苍困与其中,粗铁链穿透他的两边肩胛骨,另一端系在巨石上,两条脚腕上也各绑着一条铁索,他整个人呈大字形被撕扯开,动弹不得。
每当乌穹苍一有动静,四面巨石上便会喷出大团大团的黑气,再化成丝线勒进他血肉中。
等他不挣扎了,那些黑线便又从他血肉中钻出来,再一挣扎,再钻进去……整个过程宛若凌迟。
可就算如此,乌穹苍依旧没有放弃挣扎。
耶律墨染过来时,乌穹苍浑身的皮肉已没有一寸是完好的,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不怕死的人。
眯眸审视地打量了乌穹苍一番,耶律墨染眉头微挑起一个弧度,有些惊讶地说道:“化神期大圆满境?啧,人间界居然还有修为如此高的修士吗。”
可惜重伤未愈。
若非如此,就凭他这四块陨天石和四条锁魂链,也未必能困住这位主儿。
耶律墨染抱着手炉,心情很好地笑道:“可惜啊,任你修为再高,还不是被本座的阵法囚禁住了。”
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得意。
敢闯他的九幽城……哼,管你是神还是仙,来一个锁一个。
正在挣扎的乌穹苍听见“本座”两个字,忽然猛地抬眸望向耶律墨染,那双平日里总是三分散漫七分随意的桃花眼中,此时凛冽如寒芒,恶狠狠地盯着耶律墨染。
被这样一双凶狠如野兽一般的眼眸盯着,耶律墨染非常生起一股熟悉感。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小少年,也用这样凶兽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看,并且恶狠狠地说着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狠话。
可笑的是,那个时候,那小少年的脖子还在他手里掐着呢。
后来那小子好像被他掐死了吧……记不清楚了。
沧浪海厚土下面沉睡数千年,好多记忆都变得模糊遥远。
不过这眼神……
耶律墨染挥挥手,一缕劲风朝乌穹苍飘去,撩开他面颊前的乱发。
耶律墨染盯着那张被折磨得过分苍白的脸,仔细地打量片刻,确认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
可乌穹苍的眼神又的确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耶律墨染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乌穹苍:“你为何这样盯着本座看?你认识本座吗?或者说,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听他这么问,乌穹苍心中愣了下,脑中随即掠过一个念头:耶律墨染不记得他了!
也对,那个时候他才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不说是脱胎换骨,但跟当年比起来,也能用一个大变样来说。
况且那个时候的他平平无奇,应该还入不了面前这只大妖兽的眼。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破了阵法脱身,不是逞一时的凶,斗一时的狠。
这么一想,乌穹苍便哼了声,嘴角斜斜地勾起一抹笑:“你抓了我,还用这样的阵法折磨我,你希望我用怎样的眼神看你?总不至于还让我对你感激涕零吧?”
耶律墨染一想,点头道:“也对,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确实不应该对我感激涕零,毕竟我要用将你炼化,用你来做我阵法的阵眼。”
大妖兽要将他炼化做阵眼?
乌穹苍蹙眉,瞥了眼脚下的阵法。
陨天石,锁魂链。
再看看那些阵法的纹路,乌穹苍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眸。
将自己当做一个阵眼,倒也不失为一个破阵的好主意。
他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又被陨天石和锁魂链困住,想要从阵法中脱困也不是做不到,但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可若是让他做阵眼,那么这个阵法便能为他所控。
最大的凶险只有一个:他会被那只大妖兽炼化成傀儡。
可他是谁?
区区傀儡术而已,也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耶律墨染似乎对用乌穹苍做阵眼很感兴趣,当即便要动手,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小邪魔急匆匆朝这边跑来,扯着喉咙喊道:“大人,大人——!”
抢在耶律墨染的怒意席来之前,那鬼脸小邪魔又赶紧用更嘹亮的声音大声喊道:“大人,夫人有礼物送与您!”
鬼脸小邪魔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将手里的小瓷瓶双手捧着高高举起。
耶律墨染正准备将这只鬼哭狼嚎的小邪魔一巴掌拍死,突然听见那句“夫人有礼物送与您”,他急忙停下,手掌隔空一抓,将那小瓷瓶抓在手里,都顾不上细看,便忙问那鬼脸小邪魔:
“这!这当真是夫人送与我的礼物?!”
语气中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握住小瓷瓶的手都在哆嗦。
那鬼脸小邪魔急忙用力点头说:“真的真的!夫人还说啦,让大人您以后不要再去云涧镇啦……夫人心疼您呢,怕您再受伤!”
后面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城主夫人说的。
但是城主夫人又是送丹药,又是叮嘱不要再去云涧镇,这架势,一看就是在关心城主大人呀。
所以最后面那句临场发挥的话,鬼脸小邪魔说得一点儿都不心慌。
耶律墨染听后果然哈哈大笑,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喜悦托起,捧着乌轻尘给他的那个小瓷瓶,宝贝似的看了又看。
连乌穹苍都跟着看了一眼。
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瓷瓶,圆滚滚的白肚皮上,画着一只同样挺着圆滚滚肚皮的小橘猫……等等,小橘猫!
乌穹苍瞳孔一缩,才要移开的目光猛地又移回来,直接落在小橘猫的右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