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苔草,沼泽地。无常倚靠在一块石头上无神的看着远方的灯火阑珊。
一轮似圆非圆的月由灰暗变阴亮的时间,他要等人出现了。
风使带着他一贯轻蔑的表情笑嘻嘻的出现在无常身后,他伸出手去拍无常的肩,他要让无常注意他,那样他嘴里脱口即出的难听字眼才能让无常听的真切。
当风使的左手刚刚触碰到无常的肩膀时,风使的手就被无常猛地死死按住了,不等风使反应无常就迅速将风使的手往前一带,风使一个不稳被踉跄的拽到无常身旁,紧接着无常就箍住他的脑袋抓住他的头发顺势把他倒栽进了沼泽的烂泥里。
又惊又恐的风使死死的被无常按在泥里,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无常毫不怜惜地一拳一拳的打在自己清瘦的身体上。
第三拳落下后,风使终于回过神来,无常的拳头再次举起时,风使便化作清气从无常的手里逃脱了,无常的第四拳随即落空。
无常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刚一回头,就被重新聚体的风使一脚从下巴上踹起,飞出,掀翻在地。
自从任职风使一职后,这位风使就渐渐开始在意自己的一切,尤其是他整洁的衣衫,他从不允许上面有半点污渍,而刚才无常就偏偏触犯了他的雷区,并把他的怒气值一下推到顶峰,风使那极重的报复心火被瞬间点燃。
风使拽着无常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拉起,神情凶狠的仿佛根本不似一个仙人。他看了看无常殴打他的那只手,想起刚才自己的憋屈,心中很为恼火,他先是攥住无常的四根手指,用力一捏,无常的灵指骨一下便被挤压断了,无常的痛苦的哀嚎了一声,风使则抬起一边嘴角表示出他听的满意。紧接着他又摸上了无常的小臂,一记手刀下去“咔嚓”一声,无常的小臂的两根灵骨也断了,无常疼的紧闭双眼要紧牙床,这次他没有出声,他不想被风使看扁。风使皱了皱眉,没听到更惨的哀叫让他略有不满,于是他又摸上无常的大臂,这次他没有选择敲断,而是选择了生生折断。
风使虽然看上去瘦弱,但是力气奇大,他在手上慢慢加力,为的就是可以欣赏无常痛苦的表情。
无常无力反抗,巨大的疼痛让他浑身不由颤抖,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淌下,随着风使的动作,无常大臂的灵肱骨开始变形,临界点一过,无常的灵骨就像树枝般被风使折断了。
这次无常惨叫的声响彻了半片沼泽。
“你自找的。”风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有几个胆子竟然敢对我下手?我是不是现在就该去找那个假山神,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从上面扔下来连血带肉全砸你脸上,你才会后悔你刚才对我做的!若不是被交代不能伤你性命,我早就把你削成齑粉散去荒漠了!你真以为谁都拿你没辙吗?无非是大家不想惹麻烦而已!我警告你,如若你再有半分逾矩我会让你尝到比今天更多的苦头!”
说罢,风使便要飞身离开,刚要转身衣角就被无常拽住了。
“你知道他在哪对吧?告诉我。”
看着无常狼狈的模样和因疼痛而扭曲的五官,风使冷哼一声说道:“如果刚才你好生求我,也许我会告诉你并再给你指一条能让你俩死一起的路,但是现在我更想看你因为没有办法而苦恼挣扎的样子。”风使的脸上又浮现了讥讽的神情。
是夜,月高挂于空照着依旧躺在沼泽泥中的无常。
断骨很疼,疼的让他无法思考,他看着星汉迢迢,竟然第一次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此时,一阵悉悉索索声音在无常看不见的地方响起。
“很痛吧……”一个细小声音小心的问道。
无常偏过头,看到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他脑袋的斜后方站着。
“白……仙子?”他不确定的问道,紧接着疼痛袭来让他眉头皱紧倒吸了一口气。
白色的身影迈着细碎的脚步绕到无常跟前,很礼貌的给他作了个揖并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不知道你和风使有何恩怨,不过我也很不喜欢他,应该说我不喜欢天上的任何一位仙人,当初因为某些仙人的一时贪玩害我背井离乡跑到这里谋生。你也看到了我是白色的,能生存下来本身就异常艰难,那时候贪玩的仙人为找乐子处处显露我的踪迹让其他妖物寻我吃我,那种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日子对我来说犹如炼狱。幸亏后来他们对我失去兴趣,我才得以偷生。没想到此生我竟然还能有幸看到有仙人被打,真是过瘾。”
无常听后闭上眼无奈的抬了抬嘴角。
白仙子接着说道:
“可是我不懂你既然有事要问他为何还要这般对他他?”
无常轻轻的叹了口气。
“因为了解他。倘若我一开始求他,他也不会回答我,只会说出刺耳的语言来刺激我,多年来我对他怨气很深,所以我想先将之前积攒的怨气讨回来一些,如果有万万分之一的机会我能制服他,也许还有机会问出我想知道的。”
“原来如此。”白仙子点了点头,“你打了他,这让我很高兴,我虽不知道你要救谁,但也许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为我?我估计我的事情只有其他仙众或大修行者能帮我了,你有认识谁么?”
“也不算认识,我从路过的妖物嘴里听到过一个人,听他说很厉害,也许可以帮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带我一起去。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人。”
无常答应了。
经过短短的几天休息后,无常怀里揣着白仙子离开了沼泽。因为无常有伤白仙子很懂事的在路上照顾着无常。不过漫漫寻人之路对两个从不曾远游人来说真的太过曲折,况且稀有的白仙子和废了一臂的无常这种组合实在有点惹眼,为了躲开不必要的目光,他们大多数时间都选择在夜间赶路。
差不多有百日的奔波,无常来到了白仙子嘴里说的地方,此处峻山险岭景色秀丽,远远望去岭深处确实有几丝仙气环绕。沿着山路走着他们遇到了采药的药童,从而打听到住在此处的人名为“松归”,是一位自修得道的大修行者。得道之路本就不易,有师傅带着都不见得顺利,当无常知道此人竟然是自修得道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敬佩几分。
松归的住处名为“匮盈庐”,虽是用“庐”字,但是房舍却是讲究的,白墙灰瓦十分整洁简雅,房顶上也不见半颗杂草,门庭前清洁的紧,连一对小石狮的头上都摸不到半点尘土。
“我们是不是到了。”白仙子在无常的怀里问道。
“嗯”无常回应,并且开始整理身上的衣物。
待一切妥当后,无常拍响了朱门上铺首里的衔环。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三次,匮盈庐的门被打开了。一位身材矮小的童子出现在无常的眼前,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便让开门,做出了迎无常进门的姿势,并开口道:“贵人里面请,家师已在等候。”
无常稍稍一愣,他低头看了看白仙子,白仙子也看了看他并对他点了点头,无常了然,然后抬腿踏进了匮盈庐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