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意识到,被带入了节奏,提醒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周老板吐出一个烟圈,笑了笑说道;“你问见到了厅长没有,我当然见到了,他确实咱们那里的人,两个村子离得还挺近的,对我很好,也是挺客气,我说明来意,并把我目前的困境,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便拨通了电话,很快就进来一个人,老乡把我的情况,给介绍了一下,那个人领着我去办手续,虽然中间遇到了一些问题,总的来说,还是挺顺利的,合同很快就签了,这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我真没想到,这么离谱的事儿,竟然办成了。”
方伟说道;“你的运气真好,这就叫做绝处逢生,真是峰回路转呀,你的租金也不够,难道他们也同意,这还真是无法想象。”
周老板说道;“别说你了,当时我都不敢相信,我兜里那点钱,别说租金了,就连添置几件新灶具,都差得很远,与我签合同的那个人,了解到我的难处,他面露难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考虑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没用几分钟,他又回来了,他说给厅长打过电话了,领导也同意,我的租金可以先欠着,等饭店运营正常,过几个月再交,事情竟然能办成,我都有点吃惊,当时我高兴得无法形容,心跳得很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没钱想租饭店,这个毫无道理的要求,他们竟然同意了,这绝对是老厅长,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可能也与我的坚持有关,当然了,厅长要是不同意的话,我摆脱困境的机会,就彻底的丧失了,不管你怎么看,反正我相信,只要努力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方伟笑着说道;“你这个人真有胆识,又有老乡的来帮忙,就是该有多大的福气,对一般人来说,哪能碰到这种好事,你还别说,咱们老乡是公安厅长,官位那么大,能帮你这个穷老乡,他确实是个大好人,他很有家乡情节,对此看得还是挺重的。”
周老板说道;“咱们老乡,确实是个好人,老家他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大概十五六岁就出来了,他跟着部队,一路打到南岭,在外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口家乡话,听起来特别亲切,饭店开张后,他经常来看我,一个月有那么两三次,专门找我聊天,问我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帮忙的。”
方伟说道;“出门能遇到这样的老乡,是要有缘分的,否则的话,无缘对面不相逢。”
周老板说道;“咱们还有一个老乡,我俩经常联系,那天我介绍你认识一下。”
方伟说道;“那好啊,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让他来你这里,我们见个面,在一块聊聊。”
周老板想了一下,说道;“我有的是时间,他一天挺忙的,起早贪黑的,在做他的生意,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方伟问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为什么那么忙?”
周老板说道;“他一家是三口人,租了两间门面房,专门卖馒头,晚上要发面,三四点就要起床,赶在天亮前,就要把馒头蒸好,确实够辛苦的。”
方伟问道;“他们的生意咋样?卖馒头挣不挣钱?”
周老板笑着说道;“你可不要小看慢馒头,利润虽然不大,但也经不起量大呀,他们蒸的馒头,很好吃,附近的住户,有好多人都在卖,包括有些饭店,都从他那里进货,辛苦是辛苦了点,但钱挣得也多,他们一家人挺高兴的,也就感觉不到累了。”
方伟笑着说道;“钱眼里确实有火,不管谁见到都会浑身发热,你说是不是?”
周老板说道;“确实如此,他的生意火了,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特别是当地的地痞,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方伟说道;“人家做生意,又没妨碍别人,那些地痞流氓,就敢找他的麻烦,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
周老板说道;“理是这个理,但在现实中,就变味儿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方伟说道;“这些地痞流氓,欺负老实人,难道就没人管吗?你没给咱们老乡说说?”
周老板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也够呛,但我没那个能力,也帮不上他,老乡这一家人,太老实了,出门在外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们交过几次保护费,谁知道那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得寸进尺,保护费的价码,越提越高,他觉得照这样下去,别说挣钱了,能不能继续做生意,都成了问题,在进退两难之时,他把一肚子苦水,都给我都倒了出来,万般无奈,想到了厅长老乡,在一次聊天时,我要把他们一家人,遇到的难处,全都说了出来,厅长让我转告他,在交保护费时,提前给他打个电话,我照做了。”
方伟问道;“后来怎么样?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周老板说道;“我清楚的记得,我给他说过后,没有几天,收保护费的人就来了,他很机灵,面子上应付着,找个借口,说钱不够,还需要出去借一点,避开那几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那几个地痞果然相信了,傻傻地在等着,等来的却是便衣警察,有两个拔腿就跑,你想想,想跑能跑得了吗?结果被抓住了,随后把他们都带走了,听说带到警局后,可把那几个家伙打坏了,而且还关了好长时间,具体有多长,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那几个地痞,彻底的怕了,从里面出来前,人家告诉他,如果再敢对他进行敲诈,或者咱们老乡失踪了,都要由他们来负责,那几个地痞流氓,怀疑咱们老乡有关系,从此再没有露过面,也没有找过老乡的麻烦。”
方伟笑着说道;“这些地痞流氓,是招人恨的,就得用这种办法治他们,否则的话,哪有做生意的人活路,简直要翻天了,你讲的事情经过,我听着都痛快。”
就在这时,服务员走到周老板面前,说道;“叔叔,最后一批客人,他们都走了,包间已经收拾干净,我们也该下班了,大厅里的灯,你们走时再关吧。”
方伟立刻站起来,说道;“老乡,我俩聊的时间够长了,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周老板也站起来,瞅着方伟说道;“老乡,你先等一下,不要着急的走,我让服务员出去,给你打辆车,这两瓶酒你拿上。”
方伟说道;“不要让小姑娘来回跑了,我出去打车是一样的,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周老板把他送到门外,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方伟便告辞了,他转身走到路边,不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开了过来,他招了招手,出租车停了下来,他迅速的坐了上去。
昨晚喝酒过多,聊天时间也长,方伟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小丽已经上班走了,他匆匆地刷牙洗脸后,连早饭都没吃,开车直奔厂子。
方伟进厂后,还是老习惯,先到各车间转一圈儿,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来到张经理的办公室,进门就抱歉地说道;“张经理,我来晚了,因为昨天晚上,酒喝得有些多了,还有和老乡聊天,时间也太长了,半夜过后才回到家,一觉睡到八点多,现在脑子还有些糊涂,头还有点晕晕的?。”
张经理说道;“没事儿的,谁都会遇到的,难免有喝多的时候,早晨起不来,这也很正常,我能理解,你不必解释。”
方伟说道;“张经理,我不是在解释,只是怪自己,有时很情绪化,特别是见到老乡,心里一高兴,就把什么事都忘了,喝酒也把持不住自己,聊天的时间长短,也不管了,由着性子来,我知道这不好,可也没有什么办法。”
张经理说道;“方工,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情中人,豪情奔放,敢作敢当,由着性子,又不是胡来,我认为这种品质,是很难得的,好多人想学,还学不来呢,你可倒好,还认为这是弱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方伟说道;“张经理,你说得也对,看来我是多虑了,你还有什么吩咐?”
张经理说道;“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你要是有时间的话,陪我随便聊聊,你是否愿意。”
方伟说道;“刚才去车间转了一圈,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什么事,咱们今天不谈工作,就拉家常话,您看好不好?”
张经理笑着问道;“方工,你这个人挺有个性的,很看重老乡,你开饭店的那个老板,是挺不错的一个人,也挺仗义,昨天晚上,你和他聊到了几点?”
方伟说道;“聊到几点不太清楚,反正回到家都快三点了。”
张经理说道;“你俩够能聊的,老家人见面,确实有说不完的话,离开家乡越久的人,常说的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方伟笑着说道;“两个大男人,倒不至于哭起来,你说的那种感觉是有的,那是一种,自带的种亲切感,也包含着对家乡的思念。”
张经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深有同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家乡的思念,就会越来越强烈。”
方伟问道;张经理,“您退休后,会回老家吗?”
张经理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不可能了,儿女们都大了,从小就没有在老家生活过,孩子们是不可能回去的,我和老伴也没辙,只能跟着他们了。”
方伟从张经理的话里,听出了他有些伤感,随即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张经理,昨天晚上,我老乡给您倒酒的时候,您两个指头弯曲着,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那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说说吗?”
张经理说道;“你问的这事,其实有一个典故,大约在很久以前,皇帝外出私访扮作仆人,而仆人伴奏掌柜,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店小二忙不过来,让他们自己倒茶,皇帝站起来,给仆人倒水,仆人大为惊恐,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法给主子磕头,情急之下,他想出来一个办法,只好用弯曲的指头,代替两条腿,在桌子上点来点去,就算是给皇帝老儿磕头了。”
方伟饶有兴致地听着,张经理讲的典故,兴趣更刚起来,没两句就结束了,他有些失望,说道;“张经理,这个典故也太短了吧,是不是没有讲完?”
张经理笑着说道;“这个典故就这么长,你想让我继续说下去,我也说不出来了,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再给你讲另外一个典故。”
方伟说道;“好啊,反正是闲聊,你就再给我一个吧。”
张经理想了想,说道;“现在人们去茅房,为什么叫做解手,你知道这是出自哪里,这还要从明初说起,因为连年战乱,河南陕西等地,人口大量减少,需要进行补充,以免土地荒废,人口多的山西,就成了移民的来源地,把要外迁的人,集中在大槐树下,大部分人,都不想离开老家,在迁徙的过程中,为了防止有人逃跑,就把人绑起来,然后用绳子,再把每个人都连起来。有人要想方便的话,绑着手是没法解决的,押解的官兵,只好解开他们的手,方便的人多了,解手的次数也就越多,时间一长,这种叫法就流传了下来,现在的人们都知道,解手是干啥的。”
方伟说道;“这个典故我知道,就发生在离我老家,不远的洪洞县,那个大槐树还在,就是干枯了。”
两个人闲聊的正起劲儿,电话铃声响了,张经理拿起电话,方伟很知趣的站起来,不便打招呼,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