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以为这位唐家老夫人是尊慈心的笑面佛,但唐筠凝算是被她一手带大,自然知道自家祖母远没有外界以为的那般仁慈。
否则,她唐家又怎么会制出这么多毒来
若说唐老夫人的软肋是什么,那也只有唐家的前途和她那个小孙女了。
唐筠凝顶住压力:“老夫人,这些事情我从何而知,不便对老夫人道。但您可知道,当日瑞王为何会心甘情愿交出兵权”
“这……不是我这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该操心的事。”唐老夫人一愣。
“瑞王殿下是如何得到这么多兵权的,当年曾救王爷一命的老夫人再清楚不过。是随军六年,满身的伤痕,千军万马前豁出性命挣来的。可他将这一切如此轻易拱手相让,就是为了能和王妃归隐山林。”
“王爷处处为王妃着想,换来的不过是背叛罢了。”
“你胡说什么!”芳嬷嬷怒斥道。
想到自己所做的非人之事,唐筠凝仿佛在将自己的心剖出示人,不由红了眼睛:“王爷母妃早逝,又为皇上不喜,更是皇后和太子的眼中钉。他将兵权交出,无异于亲手脱下护身的铠甲。到时万箭穿心,又有谁来护他”
“我知道老夫人看轻我的身份,可若是对王爷没有一点真心,谁又愿意入这龙潭虎穴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和王爷共赴黄泉,但在那之前,我只希望王爷多活些时日。”
唐老夫人对瑞王是有些怜爱和敬重的,她从前也颇满意自己这个孙女婿,可事到如今,也唯有一声叹息。
“你不必说这么多,便是看在王爷是小宝的爹的份上,我也是一定会救他的。至于这毒是谁下的,为何而下,又与我何干,又何必置喙!”唐老夫人道。
“老夫人英明,只是如今太子即位恐怕是迟早的事,太子妃亦是王妃的妹妹。依晚辈看,老夫人恐怕不宜与王爷有过多来往,以免太子夫妇离心,甚至日后牵连唐家……”
唐筠凝顿了顿,对唐老夫人道:“能否恳请老夫人一次配齐王爷的解药,日后轻易便不叨扰老夫人了”
唐老夫人深看了她一眼:“难为你有心,只是老朽又哪里贪生怕死到了这种地步”
她站起身来,向外踱了出去,芳嬷嬷也跟了出去。
看了屋内人一眼,芳嬷嬷犹豫道:“也不知这位侧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凝儿的七毒散,解药可要我六月园里不少奇珍异草啊。她是怕我这老婆子吝啬,不肯给他们配齐了!”
唐老夫人气极反笑:“这个苏婳,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还要跟我打感情牌,想利用我唐家对瑞王的愧疚之心不成”
她忽的想到,凝儿小时有次为她的手帕交寻六月园里头一味顶珍贵的药材,也是到她跟前这么哭哭啼啼一番,说那位好友待她多好多好,若是她拿不出药材,便要多么羞愧云云。
那位侧妃,便连红眼眶蹙眉头的模样,都和她的凝儿如出一辙。
想起孙女,唐老夫人心头酸楚起来,对芳嬷嬷叹息道:“这位侧妃,和凝儿倒有几分相似。若是凝儿看中的人是瑞王,哪里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只可惜,也不知这孩子怎的就……”
芳嬷嬷不悦道:“她和大小姐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何比得只可惜咱们大小姐福薄罢了!”
唐筠凝起身回了葳蕤堂,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进来。
除了护园的家丁之外,六月园中用的都是些跟了唐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人。
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唐筠凝立时亲切地脱口而出:“陈伯!”
陈伯是替唐老夫人看守草药房的,很少到这葳蕤堂来。
他抬起头,见眼前是一位陌生的夫人,疑惑道:“夫人您认得小人”
一直静坐在椅上的萧庭晏不由抬眼扫了唐筠凝一眼。
在这等得太久,唐筠凝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熟人,自是有些兴奋过头了。
她干笑一声:“方才有人说陈伯会送药过来,我看见您,便觉得是了。”
陈伯恍然地点了点头,将东西交到唐筠凝手上:“老夫人交代一日三次煎服,七日即可痊愈。虽是贵客临门,但她身子不爽快,便不亲自来送了。”
“祖……老夫人怎么了,莫非是旧疾又发作了”
唐老夫人并不似寻常的贵妇一般养尊处优,因常年在药园里劳作,有腰伤、眩晕和痛风的毛病。这都是陈年旧病,一时难以根除,也只能好好养着。
“夫人知道的真多,的确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多谢夫人挂心了!”陈伯笑呵呵道。
唐筠凝虽挂心唐老夫人的身体,但她老人家自己就是神医之后,自有一套保养的法子,也没有她施展的地方。
她忧心忡忡地离开六月园,在马车上打开匣子,见里头的牛皮纸包里都是药材,四月黄、千瓣莲、紫魁梗、乌木首等药皆在其中。
这里头有不少都是她研制新药需要的药材,也都是六月园中的稀罕之物。
唐老夫人对这些宝贝得紧,若是寻常人来讨,她必是不会给的。
若要解七毒散,其实这里面的几味都可以用别的替代,她才会对唐老夫人说那么多,想用她对萧庭晏的歉疚,将这些宝贝都拿出来。
算计了老人家一把,唐筠凝心中颇不好意思,但若是能保住皇上,就能保住瑞王了!
萧庭晏在一旁看着她对着这些药材一会蹙眉,一会又抿唇微笑,不快地伸出手去。
唐筠凝忙将东西都藏到身后:“做什么”
“本王的解药!”萧庭晏怒道。
唐筠凝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自里头倒出两粒丸药:“这些虽然可以解毒,但是见效稍慢,王爷还是服这个吧,两粒便可药到病除。”
萧庭晏觑着她,冷眸中透出危险的光:“苏婳,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用本王做饵,到唐老夫人这里来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