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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黎很清楚自己在梦中。
依旧是重复的那一幕。
似曾相识的街头,【她】的手里抱着一个蛋糕盒子,透过透明的塑料包装,可以看到草莓点缀在雪白的奶油上。
还有粉色果酱组成了一排“生日快乐”的祝福。
【她】应该是个比较年轻的女孩,走路的时候偶尔蹦蹦跳跳,口中还哼着不成曲的调子。
很快,【她】停在一扇门前,声音活泼。
“老爸老妈开门!我拿蛋糕回来啦!”
门内传来了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又夹杂些兵荒马乱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才匆匆忙忙地过来开门。
还没换上拖鞋,【她】先歪了歪脑袋,往屋里张望。
“妈,刚才怎么了什么东西砸地上了吗你们俩人没事吧”
中年女人局促地用围裙来回擦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手滑摔地上了。没坏。不要紧。”
【她】的视线在对方僵硬的表情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扬起笑,没再追问。
“东西是死的,坏了也不要紧,再买就是了。人没事就行!”
安慰了母亲两句,【她】将蛋糕盒子拆去包装,快乐地把草莓蛋糕摆到桌子正中央。
桌上早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好菜,叫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弥漫在屋内,让整个客厅都有股暖洋洋的感觉。
今天是【她】的生日。
等大餐做好,父亲特意去开了一瓶藏到杂物间里的酒,母亲则亲自为【她】端来了自家熬的水果茶。
【她】向来喜欢母亲的这项手艺。
由父亲起头,三人应当举杯庆祝生日快乐,可【她】捏着盛满水果茶的玻璃杯,却迟迟没有饮下。
原本热烈的氛围,便逐渐变得凝固起来。
父亲问【她】怎么了。
【她】闻言,一脸无辜地看回去。
“因为我不快乐啊。”【她】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晃着杯里的热茶,鼓着脸说,“爸爸妈妈又要杀我,我很难过。”
父母的呼吸都是一滞。
“你、你这孩子又在说奇怪的话了。自从那次旅行回来,你就——”
母亲强笑着的辩解还没说完,【她】就抬起眼,直勾勾看着母亲,然后笑眯眯地打断她。
“是在水果茶里下了毒药还是在饭菜里或者是安眠药,想等我睡着了再下手毕竟,没有人会相信你们的话吧。要杀自己女儿这种事。”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踩在了母亲的致命处。
那个向来温和好脾气的女人,也至此彻底崩溃,无法再伪装出平静的模样。
“不是!不是!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这个杀人犯!”
母亲尖叫着控诉的同时,父亲从围裙下掏出了磨得雪亮的菜刀,仿佛排练了千百次那样,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即便季黎拼命挣扎,想要控制这具身体的行动,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失败了。
【她】是个小气的、斤斤计较的人。
用菜刀砍下父亲的头颅,喂母亲喝下那杯混入药物的水果茶,然后【她】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二人停止心跳。
“看来,你们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啊。”
鲜血溅到了蛋糕,滴在奶油上,红得比草莓更醒目。
【她】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自顾自地,将配送的彩虹蜡烛插在蛋糕上,【她】关掉灯,闭目合掌,虔诚地许下今年的生日愿望。
“——拜托让我快点找到真正的爸爸妈妈
吧!”
【她】吹灭蜡烛,然后专心享用蛋糕,丝毫不介意逐渐流淌过来、濡湿鞋底的血泊。
寸的蛋糕被吃得干干净净。
又哼着那首不成曲的调子,【她】迈过躺在地上的障碍物,毫不留恋地离开。
背后是火光漫天。
季黎依然在徒劳地试图抵抗。
连牙齿都好像被咬得吱吱作响,却如同蜉蝣撼树,只能被关在这具身体的小角落里,借由视线,窥见无法阻止的真实。
可在【她】即将离开这间小小的屋子之前,季黎感觉到有什么“抓”住了她!
像是绳索缠上了躯体,要将她从这里面拽出来似的!
这不是往常从梦境中醒来的方式。
季黎也因此,第一次抽离了【她】的视线,得以用旁观者的视角窥探这个梦境。
以前被梦境模糊的场景细节、模糊的人脸,都撤下了那层马赛克滤镜。
有那么极短暂的一个瞬间,二人目光交触。
季黎看清了【她】的脸。
又仿佛,是她被【她】发现了。
………………
…………
……
意识被绳索束缚,从更深处的意识海中极速拽出,仿佛骤然经历了从温热到极寒的过渡。
季黎猛地清醒过来。
但停留在她脑海、占据思考的,依然是梦境中的那些事物。
身体控制不住地大喘气,几乎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而在心跳急速加快时,她突然撞进了另一对漆黑的、自上方俯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