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燕璟着一袭玄色锦缎绣暗金竹叶纹的袍服,身段衬得颀长修韧。他自燕王府骑马路过朱雀大街,引得百姓们再度频频侧目。
相较之昨日,百姓们此刻依旧对这位罗刹战神充满了好奇。
黄鹤茶楼,茶客交头接耳,揣测不休。
“按理说,燕王殿下昨日班师回朝就应当入宫面圣,可他却拖到了今日,亦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
“这位二殿下的身份,已今时不同往日,我听闻漠北一带,都在他的管辖之内,但凡他的兵马所到之处,必定令外邦闻风丧胆。”
“皇上这次宣见这位煞神入京,或许是别有用意。”
“当初徐妃死的蹊跷,徐家又满门落魄,燕王殿下心中当然记恨,那毕竟是他的母族啊!”
“……”
纷杂之中,燕璟只带着三名侍从,这便朝着皇宫的方向径直而去,他目光幽深锐利,望着前方,似目中无人,气势如虹,有股睥睨天下苍生的孤傲。
锋芒毕露,毫不遮掩。
正要抵达皇宫大门口。
燕璟眸光忽的一暗,那双狭长的幽眸之中,仿佛瞬间惊涛骇浪。
恰在这时,一只野猫发了疯一样的扑了过来,他并未动作,坐骑“踏云”受了刺激,高高扬起马蹄,当空嘶鸣。
这战马极有灵性,宛若知道保护自己的主人,就在电光火石之际,那铁蹄直接将飞扑过来的野猫重重踩在了青石路上,当场血溅三丈。
方才这一幕发生的太快,统共几个呼吸的时间。
左狼立刻上前,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野猫尸体,他抬首望向马背上的燕璟,“王爷,这野猫不对劲,有异样!”
燕璟的神色一直波澜不惊,他跳下马背,把手中缰绳抛给了侍从,径直往宫门方向走,只丢下两个字,“无妨。”
厉光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汪凉已在恭候。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仿佛在紧张,殷勤走上前,躬身道:“殿下,皇上正等着呢,且随老奴入宫吧。”
燕璟从腰上扒出软剑,随手往后一抛,被侍从接了个正着,浅麦色的肌肤有种刚毅之态,眸色无温,“好。”
汪凉紧随其后。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燕王爷在藐视皇权,谁也不放眼里。
按着规矩,燕王昨日一回京就应该入宫面圣,昨晚皇上勃然大怒,但顾及漠北兵力,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燕王就仿佛是一头荒郊野外的猎豹,野性十足,完全不受控制。
后宫,金凤殿。
皇后正与太子品茗,一宫婢悄然快步走上前,躬身在皇后耳侧低语了一句。
皇后原本雍容华贵的面容,倏然之间,阴沉了下去,她美眸一转,看向了太子,阴阳怪气,“这个老二还真是出息了!本宫万没想到,他非但活到了今日,还军功过主!太子,你接下来需当加倍小心行事。”
太子序齿老大,是皇长子,与燕璟同岁,皆是正好二十的弱冠之年。
当初徐妃与淑妃几乎同一个时期有孕,两家祖母俱是本朝肱骨大臣,厉光帝就宣称,谁先诞下皇长子就可立为皇后,本朝立长不立幼。
皇长子的身份可想而知,便是当今太子殿下。
当年,淑妃与徐妃同时发作,却是淑妃先一步诞下皇子,徐妃难产,险些血崩而亡。
虽然徐妃母子最后都存活了下来,但厉光帝却认为不吉。
当年的淑妃顺利坐上了后位。
太子站起身,眉目微拧,道:“母后放心,儿臣自有打算,儿臣这就去乾坤殿。”
十三年未见了,他是该去会会燕璟。
昨日燕璟没有直接入宫面圣,厉光帝颜面无存,遂今日没有设洗尘宴,仅叫来了太子、三殿下二人作陪。
太子、燕璟,以及三殿下,是厉光帝十几个儿子当中最为年长的三人,也最得器重。
乾坤殿的露天台上,宫人已摆好酒水,还特意用了民间常用的四方矮几。
厉光帝一想到漠北三十万铁骑,就强行挤出慈父笑意。
十三年未见,燕璟款步走来时,厉光帝除却陌生之外,还有察觉到了一股威压。
这股威压,令他很不喜。
燕璟在离着厉光帝还有两丈远的地方站立,面色无温,身上是久经杀戮才能历练出来的狠辣与绝情,他抱拳,不卑不亢,“儿臣拜见父皇。”
厉光帝愣了一下。
随即,又是一愣。
两人都是站着的,可以平视,但燕璟明显比厉光帝高出了一个头。
这小子……怎么长的
厉光帝身形高大,年轻时容貌俊美,太子、三殿下,皆是与他一般身段,可燕璟却明显高出不少。
如此,无形的威压更甚。
厉光帝眸色沉了沉,本能的不喜欢这个儿子,可恨的是,眼下就算是不喜欢也要装作客客气气。他当真怀疑,若是再不把燕璟召回京城,这小子就快要在漠北自立为王了。
厉光帝继续强颜欢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太子与三殿下一前一后走来,向厉光帝行礼过后,二人纷纷看向燕璟。
三殿下抱拳,“二皇兄,多年不见了。”
燕璟点头,语气清冷,“你是老三燕凌,那这位该是太子了。”
他拱了拱手,“太子。”
太子:“……!!”这厮定然是蓄意为之!是想给他下马威!他是太子,是储君,要忍住!
燕璟表现得十分慵懒随意,既没有诚惶诚恐的解释自己没有反心,也不解释为何昨日不入宫面圣,更是不辩解漠北日益壮大的兵力。
他对待太子与三殿下的态度,仿佛是认不出来了,犯了脸盲症。
对此,多疑如厉光帝更是忧心猜忌。
午膳期间,唯有燕璟大快朵颐。
三殿下燕凌没话找话,“二皇兄,我方才听闻你在宫门外杀了一只野猫”
这里可是皇宫。
哪怕是宫门外,亦不可轻易见血。
三殿下似笑非笑,像是选择了立场。
燕璟放下碗筷,虽在漠北待久了,但吃相还算儒雅,用了清茶漱口,方道:“三弟有所不知,本王是个好人,是本王那坐骑所为,与本王无关。”
三殿下:“……”他忽的憨憨一笑,无话可说。
所谓“家宴”似乎没法愉快的持续下去,太子已不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