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陈拙一瞥那巡捕,“叫什么?”
巡捕眼神晃动,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沈重阳。”
陈拙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眼神沉凝,目光则看了眼窗外。
这里地处偏僻,多是穷人居所,先前的响动除了惹得几声狗叫,倒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你能弄到枪?”
他瞧了瞧那杆步枪。
沈重阳有些犹豫,又看看地上倒下的几具尸体,嘴唇翕动,坐在椅子上不太敢动弹,好半晌才道:“我也是从英国佬那里弄的。”
缕缕阳光顺着破破烂烂的窗户落了进来,原本看似无物的空气立时显现出无数浮动的尘埃,最后打在沈重阳油腻粗粝的脸皮上。
“晓得,加钱嘛。”
陈拙笑了笑,随手将破布般的袖子撕扯下来。
“听说过马克沁机枪么?有没有法子弄到那玩意儿?”
不等对方回答,他抖了抖袖子,从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两片金叶子,“往后这些人的主子要是再找你,可以过来找我,今天这些人死在这儿,用不了多久你也会被列入暗杀名单……记得了,要是能弄到那种枪,价钱不是问题,只要有价,狮子大开口我也能接受。”
陈拙将金叶子放他面前,温言笑道:“这是给你的收尸钱,还有打碎了你的墙,不好意思。”
没理会沈重阳的反应,他已拾了帽子,转身出屋,下了矮楼。
走不远,一条巷弄里,精瘦黝黑的少年正坐在自己的人力车上,似是养着精神。
见陈拙出来,他拉着车子过来。
“都死了?”
陈拙饶有兴致的看了对方一眼,坐上了车,好奇道:“你在帮我把风?想拜我为师?还是想从我身上挣钱?”
少年脚下赶的飞快,嘴里朝人流吆喝着“让让”,然后才回的干脆利落,“都想!”
“那有没有准备好拜师的理由?”
陈拙坐在车上,见其箭步飞快,在街上冲的势猛,不免有些诧异。
这小子不是瞧着挺稳重的么,今天怎得这么急躁。
少年好似早有准备,飞快道:“你前脚走,师娘后脚就要生了。”
陈拙眼中的随意霎时烟消云散,身子莫名一紧,气息也急了些,面容紧绷,沉声道:“再快些!”
少年也不再说话,提着气,发足狂奔,精瘦的两臂上好似只有凸起的筋肉,疯狂压着车把。
等他们一阵风的赶回去。
不等少年按住车,陈拙已飞身纵下,大步奔进医馆。
医馆是在一楼,后面有间小院,上了二楼就是他们平时歇息的地方。
见陈拙要冲上楼,几个大姐一边端着热水,一边忙把他拦住,“陈小子你在外面等着,这生孩子的事儿你搭不上手,放心啊,小玉指定母子平安!”
陈拙站在楼梯口,听着楼上传出的痛呼不愿挪脚。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古玉竭力的哭腔传了出来,“姓陈的……好疼啊……往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杀了你……啊……”
陈拙心头一颤,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应道:“我在呢。”
外面这时又赶来一辆黄包车,邓四弟领着两个穿着洋装的姑娘,手里提着药箱。
邓四弟擦着脸上的汗,“陈先生,这是我们家老爷请的西洋大夫……”
陈拙不等对方说完已指了指楼上,“在上面,快,快上去!”
目送两个大夫上了楼,他有些站不住的踱步走动了起来。
但很快,听着古玉的痛呼声逐渐弱了下来,陈拙墨眉似龙蛇一拧,沉声道:“要是那小东西生不出来就保大人,先保大人!”
他嗓子一提,浑身煞气疯狂外泄,又不住收敛,像是暴走的狮虎,眼中神华外放,精光闪烁,好不骇人。
刹那间,周遭众人忽觉一股无来由的寒意攀上脊背,下意识全都屏住了呼吸。
然寂静不过数息,一声婴孩的啼哭猝不及防的从二楼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