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跟云程打听他的赘婿。
云程不想讲,“你不是嫌弃它吗”
叶存山就给他讲了今日书院发生的事,也转达了同窗们的诉求。
云程笑得好大声,“我当然不能按照他们想的写,写完了,他们爽完了,就跑了!”
本想今天对着生字改稿,被叶存山这一说,他灵感大发,后续写的东西就是:
掌柜的想把岳母一家轰出去,请赘婿高坐。被岳母一巴掌薅走,只听岳母叉腰道:“他都是要叫我娘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存山实在憋不住,问云程:“那岳母不怀疑赘婿的身份吗掌柜的都请他入座……”
云程说:“嘿嘿嘿,所以这一话尾巴,我写他媳妇问他‘掌柜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叶存山等着他继续讲,云程半天没说。
叶存山再问,云程说:“这就是章尾。”
叶存山:
很好,你把我的好奇心也成功勾起来了。
“杜知春让你尽快把稿子送到书斋,他会让余掌柜加急印出来。”
云程惊讶,“你没告诉他我不识几个字”
叶存山沉默。
他甚至没说这是他家夫郎写的。
云程便懂了,“别说,身边的人不能知道。”
万一读者上头,堵上门揍他怎么办。
叶存山问:“那这后续,我能给同窗们讲吗”
他的同窗们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想揍。
云程大方摆手:“可以啊。”
男人,果然至死都爱赘婿文。
等他再写个最强兵王,战神归来,被一百零八个姐姐宠,这辈子应该可以轻轻松松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叶存山对此一无所知,还惦记着他的小红花。
做完今天功课,他叫云程检查,问他小红花在哪里。
云程今天忙着他的慈善大业,没做小红花,就抱着他亲了亲,蒙混过关。
隔天。
叶存山去上学后,云程就拿着用线缝好的画稿,包了一层油纸在外,沿着东街一直往里走,到了县衙,绕到后门。
令人意外的是,后门竟比前门还热闹,都有些零散小摊。
就是生意不好,有人缩着脖子窝棉衣里打盹,有人三两个聚一起聊天,唯一一个衙役,正背着门在跟人下棋。
看似没人注意到他,又好像人人都在看他。
云程在转角处,来回踌蹴。
想退一步去找杜家,想随便找个乞丐过来送画,最后还是想到这次的目的,才鼓起勇气——前面都做完了,没道理停在这里。
漫画形式的稿件在这个时代很新潮,王家的事才发生,他对自己的画技自信,翻开看了就会联想到。
只要送进县衙,就有机会落到京都那位小公子手上。
不成的话,他再想别的办法。
云程低头疾走,经过县衙后门时,胳膊一松,夹着的画稿就落地。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出了这条街,拐了几道弯,再到正街上,人又到了昨日那个茶楼。
元墨还在原地摆摊,今日倒是有个生意上门,正在给一对夫夫的孩子取名。
云程深呼吸调整状态,等元墨送走客人,才叫他一起去茶楼。
慈善大业告一段落,就该努力挣钱了。
“今天字不多,但会耽搁你久一些,若不介意,就还是按照昨日的价钱算,你看行吗”
元墨自是没有意见,茶楼暖,有热茶糕点,他还能抽空看看书。
云程先把昨晚写的错漏添补上,再继续往后写,有一个不会的就当场问,效率拔高了很多。
叶存山说了可以送书斋,他就要趁着这个热乎劲儿还在,把银子先挣到兜里。
计划按照《神女伏妖录》的字数来,先送过去一部分,下次想看,再买第二册,能薅几根羊毛算几根。
他在这边写稿子,叶存山也已讲完赘婿下一话内容。
他的同窗们再问也问不出来,还质疑道:“你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不然怎么就偏偏跟我们想的后续一样又不一样的”
叶存山:“不是我。”是我家夫郎。
杜知春催他赶紧写,“再晚我要降价了!”
叶存山几次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云程现在识字量太低,稿件上全是歪歪扭扭的线,他都不认识。
而云程也写累了,今天还试探元墨,给他讲了故事。
这书生只想赚钱,对他要写什么一点不在意。
看云程好像很想要反馈的样子,才勉强给了个回应:“故事挺好的。”
于是云程决定要他誊稿件,“我给银子。”
写信誊抄,都一样,反正卖字赚钱。
元墨这下对他夸得真心实意了很多,巴不得云程天天写。
此时,云程遗落的画稿,也被人捡起,询问过后无人认领,交给了衙役。
衙役当差躲懒,得了东西又想往上头露脸。检查过后,瞧着这纸上的人画得惟妙惟肖,立马送了进去。
画上人十分传神,最初贫苦时对幸福的渴望,被伸以援手时的忐忑,第一次吃饱穿暖时的喜悦满足,转头掉入黑暗的茫然无措,然后是各种暗调剪影,一个画面展现出来他们可能会遭遇的事。
叫人看着心里揪成一团。
县老爷杜禹问这是哪里来的,衙役说有人捡到,没人认领,才送到他手里的。
杜禹这时也往后再翻了一页。
这后面就是另一个展开,画了几个幸福温馨的画面。
同样都是墨色,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杜禹可不知道他们本县还有这么一个能人。
再往后,才看见后面附带留下的三个配方,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匿名做好事。
他这几天也正发愁怎么安排王家出来的那三十二个人。
京都来的小公子程文瑞还没走。
原本前两日就要回京,因着那些人的抱怨,硬是又留了下来,自嘲说:“我既‘砸’了人家饭碗,自然要补一个回来。”
富家公子在小破县城随便置办个产业,都够养活他们。
程文瑞不愿意白养,想找门手艺给他们学。
安排这些人不算麻烦,关键是他们不愿意分开。
里边两拨人吵得厉害,都不提一句分家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对未来的茫然害怕。
不分开,产业就要置办大一些。
大了,程文瑞还怕他们守不住,准备再调个人过来帮看。
杜禹仔细看看纸上配方,都不是贵重玩意,决定先试试,叫人去采买材料后,也把书拿给程文瑞看。
程文瑞这里有客,是王家遣散出来的人里最大的一个,叫徐风。
他是怕这些天里的风言风语得罪了贵人,特地过来告罪求饶的,也承诺一定会拘着他们不乱来。
程文瑞不跟人计较这个,摆手叫他坐下,拿了杜禹递来的画稿看。
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杜禹这之前就说:“是有人捡到交到县衙的,说是行人匆匆走过掉地上的。”
若只有后面附带的三个法子,杜禹就当是人不小心掉的,等人来认领就是。
加上前面的画,就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杜禹告诉他已经找人去准备材料了,程文瑞看看还紧张忐忑的徐风,道:“也不挑人了,你找几个人过来试着做吧。”
有事做,人心也能定一定。
徐风出来叫了孙阳一起回家挑人,“程公子叫我们试着做个东西,成了的话应该就是我们以后的营生。”
孙阳低声问:“是不是做蜂窝煤”
徐风惊了下,立刻想起来县老爷说那画册是有人捡了交上去的,还问:“你捡的”
孙阳点头又摇头,“我捡了,又扔了。”
他解释了遍。
“我等你等得无聊,就爬树上掏鸟窝了,瞧见个人鬼鬼祟祟,就多盯了他两眼。”
孙阳被送到王家时,是说给王家小少爷当书童,后来身份变成“妾”,白天也还跟着读书识字。
他捡了画册,打开看完,就知道那人不是鬼鬼祟祟,是做好事不愿留名,就又扔地上了。
还顺便帮忙盯着,不叫别人捡走——这一看就是要给县老爷或者那位贵公子的。
云程还不知道他掉了马甲,文稿交由元墨替他誊抄以后,他也抓紧拿纸设计了打卡小本本。
本子是初稿,他结合记忆曲线做了标注,准备完工后再让叶存山给他刻个小印章。
就刻一朵云好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徐风他们照着法子做出第一块蜂窝煤时,叶存山也代云程把送到了书斋,得了一张月底领润笔费的条子。
这天是休沐日,夫夫两人与叶延一起回家。
叶庆阳在县里学做账房先生,铺面都快开了,他没空回去。叶延上午匆匆过去看过,问过有没有要带的话,又匆匆过来。
这次回去,他们租了两辆驴车。
一辆装了码头商人给他们收回来的废纸,一辆坐三个人。
路上叶延问起的事,还以为是叶存山新写的稿,“我看大家反应都很大,舍友们夜里歇下,还说想看看他到底能窝囊成什么样,被逼到哪一步才肯翻身做个男人。”
叶延住宿,这些话天天听,听多了他又冒出来新灵感,想写一本不憋屈的。
看一眼云程,他才压下这个念头。
不可,还是要科举。
不然云程会告诉他家里,他都干了什么。
因为大家都当是叶存山本人写的,且他非常叛逆,就不按他们说的来,怎么给人添堵怎么写,现在都避着他讨论。
若不是他长得魁梧,人有一把子力气,只怕早就被人围堵,逼着改稿了。
叶存山默默替云程背下这个锅,“没有最窝囊,只有更窝囊。”
云程就没打算写爽。
他把这些男人的心思拿捏得好准。
值得开心的是,云程还是愿意哄哄他家小郎君的,知道叶存山是喜欢龙傲天爽文剧本,这两天晚上都给他讲睡前故事。
全程苏爽,连个废材低谷期都给省了。
叶存山被他哄得也有了十九岁少年的稚气,闹着玩时像小孩。
也没在蔚县住几天,回来时却恍如隔世。
今天天晴,村里还在造树皮纸,晒纸时叶根觉得太打眼,叫他们去村里晒,不占叶二叔家的地。
即使这样,叶二叔家门口也没空着。
外头麻绳竹竿上挂满了树皮,地上划出一片晒羊毛。
家门口聚了好些姑娘哥儿,有些成亲了,有些还单着,凑一块扎堆,一起补织毛裤。
蔚县的人送羊毛回来带过话,他们就分了一拨人出来专门织毛裤,有个几件摆着就成。
东西还没拿出去卖,叶存山就想给云程买一件,“穿了保暖。”
他们这里冬季会下雪,今年已经延迟了,十二月过半还没下来。
云程最近也没时间织,就答应了。
刘云听说后,把云程叫过去,给他一件新的,叫他试试。
“他们都是按照男人尺码织的,你穿了指定大了。”
大家都根深蒂固的想法,家里男人最大,好东西优先他,自己随便应付着过,也理所应当的觉得县里人不会给媳妇夫郎买,都先织大的。
云程不好意思要,“堂嫂,你这每天也挺忙的……”
还分心给他做,他也会。
刘云比他大几岁,婵姐都是能满地跑的年纪,云程长相显小,对她家有恩情,算起来又是晚辈,疼一些也没事。
她娘跟她分担着照顾,也好过这俩人随便应付。
“不碍事,我坐着跟人聊天都能织,你赶紧试试,别叫存山等急了。”
刘云说完,就出去把门关上。
她发现她家延哥这次回来也挺开心的,问是不是书院有什么好事。
叶延还没有拿着润笔费,藏着没讲,不知怎的,也学着那对腻歪夫夫说了个直白话,“看见你我高兴。”
叫刘云在他肩头锤了一拳。
力道轻得像挠痒痒,叶延心尖儿都酥了,可算是知道叶存山跟云程两个为什么成日里腻腻歪歪了。
刘云眼睛是尺,量得标准,给云程做的衣服都非常合身。
云程试过就能穿着走,把他这次带回来的手脂给了两盒她,“你天天泡水,手要泡裂了!别舍不得抹,用完了叫堂哥给你买。”
反正叶延快要拿润笔费了。
刘云眉开眼笑,“你也跟着会打趣人了,去吧,回家去。”
回家路上,叶存山还拿了浴盆。
他兴致很高,约云程一起泡澡,“在蔚县都没怎么洗,今天好好泡泡。”
云程红着脸瞥一眼叶存山。
好嘛。
就他想歪了。
瞧叶存山那傻乐劲儿,说了泡澡那就真的是泡澡,根本不给脑子里塞废料。
希望他能表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