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存山正面都洗完了,也没觉得背上被搓过。
给云程说:“算了,不搓了,你赶紧洗吧,待会儿水都凉了。”
浴盆有半人高,四尺多的长度,几桶热水下去添点冷水,下两个人压水线,可以泡到肩膀。
转身却不那么容易。
叶存山叫停,云程抱着腿,慢吞吞转身,想继续躲着叶存山。
他这辈子大澡堂都没去过,跟人泡澡头一回。
占便宜是一码事,害羞又是一码事。
被叶存山发现,他还甩锅,“你嫌弃我,我不想理你。”
叶存山被他逗乐了,快速把自己收拾完,说再给云程提点热水过来。
他也不讲究,说完就站起来。
这水里没有花瓣没有泡泡,清清澈澈看见里面泡着个冷白皮大漂亮瞪着双圆乎乎的杏眼望着他。
姿势怪异。
抱着双腿,不像洗澡,像躲着谁。
他手往云程肩膀上拍了拍,“我要欺负你,也不是这时候,你别瞎想,风寒了不好治。”
云程脸颊发烫,嘴硬道:“我瞎想什么啦我什么都没有想。”
被叶存山居高临下打眼一扫,他还把脑袋埋水里,吐了个泡泡。
窘迫被拆穿,云程就收敛了。
续一桶热水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搓澡,喊叶存山:“叶师傅,你手艺好好,我下次还点你。”
叶存山听不懂他这起言怪语,“点我什么”
“点你搓澡。”
他倒记得上回暖被,得了一个铜板的事,跟他讲:“搓澡最少两个铜板。”
云程笑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午主要就是洗澡洗头,弄完这里又再烧水,回头一起戴了个大帽子防风,去山下煮树皮的临时作坊边烤头发。
除了他们,叶延也在,村里还有好些人洗了头发过来烤。
都说顺便盯着火。
这火冬日里烤着暖,盯久了,人也面皮发干,躁得慌,来来往往的人换班,叶旺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树皮煮好了就行。
叶延还挺认真的,带了本书看。
其他人也都拿了别的活计,要么织毛衣手套,要么就在清理树皮,显得他们这对夫夫很游手好闲的样子。
两个人就凑一块儿说着小话,享受这难得不忙的小日子。
等到头发烤干时,是披着星光回家。
路上云程说明天是个晴天,夜里差点被太阳。
云程又一次半夜洗手,心里骂骂咧咧。
他就说叶存山怎么可能脑子里没废料,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次日一早,坐上驴车回蔚县,云程都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叶存山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是装可怜吧,话又特别欠揍。
“我都没进去。”
云程塞了个小包子到他嘴里,“不许说话。”
这次没有小分别,叶存山的脸皮厚度也见长。
他问云程:“是不许说流氓话,还是不许跟你讲话”
云程脸都要红炸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皮不会练出来。
此时此刻,他也想要一张黑皮!
脸红可以,不要被人看见。
叶存山越看他这样,心里越痒痒,跟他讲,很想过年。
云程这次回村被打趣过,年后就能抱娃,哪里不明白叶存山的意思。
脸瞬时更红了。
另一辆驴车上就坐了叶延一个人。
村里其他要去接手铺子的人不赶早课,没出发这么早。
他看着那对夫夫腻腻歪歪的样,突然很想他家云娘。
明明不是个光棍,怎么这一天天的,还羡慕起别人来了
叶延不懂。
叶延转了个身。
他决定眼不见为净。
今天出发要更早,到蔚县后,叶存山先送云程回家把竹箱放好,才拿了书包跑到书院,整好踩点到教室。
杜知春在书包上输了两回,又在手套和毛衣毛裤上接连败阵。
今天他就拿了个新鲜玩意儿给叶存山看,要找场子。
先是两个肥皂团。
朴素款,是清浅的皂角香。
豪华款,是带有多种香料的馥郁。
杜大少爷自然用的豪华款,还把这两颗送给叶存山。
这还不够,他又拿了一个木盒子递给叶存山。
打开以后,是一盒白皙细腻的粉末,有藕香。
里面分了两格。
朴素款,纯藕粉。
豪华款,加了莲子红枣及其他坚果。
大少爷很大方,“给你两盒,带回去跟你家夫郎一起吃,这是新得的玩意儿,最好买些糖,不然味儿太淡了。”
叶存山没反应呢,他又拿出了一块用废纸包的蜂窝煤,神秘兮兮道:“你家用炉子吗这个碳可好用,持久方便无异味,还便宜,我给你家送去了一筐,这个冬季有它不怕冷,不客气!”
叶存山:
这回轮到叶存山满脸懵逼,想说话吧,先生进到了教室,不能说。
只能看着杜知春腰杆笔挺,双眸发光,一副神清气爽的得意样。
叶存山:……
大意了。
他这家底,怎么能跟这大少爷刚。
在家的云程还不知道他给那些可怜人提供的发家法子,第一个回馈到了自家小郎君身上。
他将两箱行李都收拾好以后,开了柴房门,找到了角落里的一筐煤炭。
叶存山还没有请人来干活,他俩多是外面买饭吃,煤炭还没被叶存山发现。
云程思考一番他自己做蜂窝煤的可行性,难度不高,看看他这双白得像雪的手,他又不想动。
算了。
出去打听打听,若没消息,他就回村抓壮丁,给村里谋福利好了。
正要出门,院门就被敲响。
云程问是谁,外边人说是杜少爷让来送蜂窝煤的。
“他在书院上学,说跟你家郎君是同窗,家里开了个书斋那位。”
后面这些不用说,云程都想开门。
因为“蜂窝煤”三个字。
开门后,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外头,看了云程还愣了下。
云程没注意,目光看向了驴车上一筐筐的蜂窝煤。
是他熟悉的模样。
云程开心极了。
画出来的方法都是他查过看过,自己没有试过的东西。
本心是想帮帮人,实际也有一丝顾虑,害怕做不出来让人白忙活一场。
他问:“这一筐蜂窝煤什么价”
来送蜂窝煤的人是孙阳,在树上看着云程鬼鬼祟祟“遗落”画册的人。
他跟徐风说了以后,两人都决定先不告诉别人。
东西成功做出来后,县里也没人来找失物。
就更坚定了不能说的念头——毕竟恩人不想邀功露名。
孙阳还惦记着也回报恩人一二,这才接了出来走街串巷卖蜂窝煤的辛苦活儿,盼着能在这一条条的街巷里,能碰见恩人。
没想到这么巧。
孙阳报了正常价位,一筐有三十块,卖五十文钱。
说完,他小心翼翼看云程,怕云程觉得贵。
毕竟当下百斤煤炭才一百多文钱。
云程算了个数,他记得一吨煤可以产一千七到一千八左右的蜂窝煤,他们做的没有后世那么大,按照最高的一千八来算,一百斤也就能产九十块蜂窝煤,合算下来,每一百斤才赚二十文钱,他都觉得便宜了。
孙阳下了驴车,要给把杜知春买的蜂窝煤送进来。
云程本想帮忙,可他力气还没这孩子大,就干笑一声在边上看着。
他说他也买一筐。
孙阳给他又搬进来一筐,却没收钱,他在王家小少爷身边待过,耳朵里听进了许多生意经,张口就来:“我们刚开始卖,会给客人送一些,您用得好了,再来找我们买,我们在南街染坊旁边开的煤铺子。”
云程不会讲价,想了想,他让孙阳把他买的那框卖炭搬走,横竖他也用不着,叶存山也没空做蜂窝煤。
孙阳照办了,弄完抓耳挠腮的,想跟云程说说话,又怕说事情双方尴尬。
最后憋了一句:“我们还卖肥皂团跟藕粉,肥皂团就是皂角加工过,去污效果更好,洗手洗澡都能用,皮肤用得滑滑的。藕粉是莲藕做的,冲开水就能当零嘴,价格也不贵,就在隔壁铺子卖,你想要也能去。”
算是给云程隔空汇报了下他们的工作进程。
云程面上笑意更浓了,“好,我下次得空了就过去。”
孙阳驾车走了,也笑得眉眼弯弯。
云程叉腰站院子里。
稿子已经在排印了,月底能收一笔润笔费,最低也有二十两,暂时不急着挣钱。
他答应叶存山的打卡小本本,也已完工,双面印章也弄好了,今天就能开始给人打卡用。
村里人都会织毛衣了,回头有需要能直接去买,不需要他自己做。
思来想去,就差一个饮料来宠夫了。
冬季饮品,那当然是奶茶啦。
也能做甜奶,让叶存山换个口味,省得他又喝冷米酒,或者别的什么酒。
说干就干。
王家的事情解决完,县里气氛松下,他也能出去走走看看了。
西边码头还是不敢去,就在主街这边逛。
铺子今天要接手开业,眼看着日子就要松阔起来,云程也想给备考的叶存山,和瘦巴巴的自己补补,今天先买了些回去尝试做奶茶,等到月底银子到手,他就来长期定奶。
买了牛奶,再买茶叶。
茶叶云程就有研究些,以前在家常常自己泡。
现在暂时喝不起好茶,挑拣了几样,一样买一点,就径自回家尝试煮奶茶。
他现在能生火烧炉子了,按照记忆里的方法,一点点尝试比例,在中午吃饭前,做出了两款他尝着味道不错的奶茶。
一种奶香味道浓郁,一种茶香味道浓郁。
两种味道又融合得极好,喝起来不腥。
云程闻着邻居家飘来的菜香味,算着叶存山该放学了,就把奶茶放炉子上温着。
叶存山今天又是在书院里买了菜回来跟云程一起吃,脸色不太好看。
云程突然想起来,昨日休沐,叶存山忙完跟他胡闹,都没有写功课,讷讷问道:“你被先生批评了”
叶存山把菜放好,叫云程去拿碗筷。
云程特殷勤的跑了。
听见叶存山在后面吐槽杜知春。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云程心虚得很,一声不敢吭。
觉得他跟叶存山坦白的时机都得往后延一延。
还好他今天机智,做好了奶茶。
放好碗筷,云程开锅。
一室奶茶香挤走了叶存山心里的郁闷,他问:“这是什么”
云程给他盛了小半碗。
正在热着的是茶味浓郁的,喝茶提神,他想叶存山早点睡,不给他喝太多。
叶存山喝一口,眼睛就亮了。
也不怕烫,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喝完了。
“你怎么想到弄这个了”
云程本就是为了他做的,现在又因为肥皂团、藕粉和蜂窝煤的事情心虚,说起话来嘴甜得要命。
“你不是说白水没味儿吗我就特地试了试,你喝着感觉好吗喜欢喝吗”
叶存山了解云程。
这哥儿哄人干活的时候就特别嘴甜,特别殷勤。
他看看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自觉悟了。
“喜欢啊,这个还有吗”
云程初次尝试,怕失败,买了好些。
现在桌上一壶奶香味的,炉子上一锅茶香味的,能给叶存山喝个饱。
结果叶存山给他一样留了一碗,其他全打包带走,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请人来干活是吧我知道的,我已经在找人了。”
云程:
叶存山走得急,以前都要把装菜的碗碟洗干净带走,今天竟是饭都没吃口,端着奶茶就跑了。
云程追出院子,只能瞧见他衣角飘出了巷子口。
云程默了默,也悟了。
哦。
炫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