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学识,也得光明正大。
叶存山说:“我明天跟杜知春说一声,他这人爱炫耀性子也傲,要他保密,他不会说。”
云程心里叹气,没劝他。
还是多挣些银子,给叶小山也请个家教吧!
话到这里,也到时辰喝药。
云程喝中药有经验,不能一直想着药很苦不想喝,也不能小口小口慢慢喝,就正常喝水一样,大口咕噜咕噜,几口灌下去,火速拿清水过口。
塞糖没有刷牙好使,漱口后趁着后劲儿没上来,他拿了牙刷杯子去蹲院门口,牙粉一抹,刷牙动作要比平时快许多。
叶存山都拿好糖准备喂他了,没喂着,看云程这一通动作,还奇了,“你糖都不吃不苦吗”
云程含糊应话:“你自己吃吧,我怕晚上吃这些甜的,牙齿会坏。”
叶存山在云程之前,没见过这种讲究人。
睡前必须刷牙,晚上起来吃了个宵夜,裹着棉衣瑟瑟发抖都要出来刷牙。
叶存山检查过,云程一口牙都好着,也不知道他怕什么。
“行吧,那留着你慢慢当零嘴。”
等都收拾完,夫夫俩照常对面对在炕上坐好,一学习,一务工。
云程下午煎药时写了后头的情节纲要,现在下笔如飞。
元墨给他校对誊抄过两册的稿子,对他风格熟悉,已经能将就着认认他那“缺胳膊少腿”的简笔字,不能认的,也跟云程看古代话本一样,结合上下文,连蒙带猜也能猜出来。
赶稿么,云程就很放飞,通篇简体字不说,还在比较不重要的地方直接划波浪线。
这波浪线,就是各角色的外貌。
《赘婿》里,正妻的外貌描写最多最华丽。
云程不喜欢后宫文,这书就一夫一妻制。
描写人外貌的辞藻词汇,云程没有元墨丰富。
一些偏古风的形容,比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等等,他写不来。
偏现代风的描写,引用起来又很割裂,这部分划波浪线,叫元墨给他填补还有味道一些。
当然,这就是另外的价钱。
他这个熬不住夜的体质,不需要叶存山提醒,到点打了哈欠,再往后收尾一句,就放下笔揉着手腕儿。
炕上小桌趴久了手也冷,叶存山看他停笔就给他捂手。
云程使唤他,“还要捏捏。”
叶存山手劲大,随便揉按几下,云程都一阵酸爽,掌心就没个好地儿,按到哪里都疼,疼完还能继续按,叶存山打发他睡觉。
“行吧,这不是印章换来的按摩,就是时长短。”
真要他换吧,他又不舍得叫叶存山耽搁,熬着灯油学习。
说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变得很富有,到时请十个八个小丫鬟伺候。
“一个揉肩,一个捶腿,一个打扇,一个采耳,吃的喂嘴里,葡萄都要给我先剥皮……”
被窝里也得有个暖被的,躺下就是热乎乎的,可比烧炕奢侈多了。
纯天然的!
云程还没有睡着呢,就被这梦逗得一阵闷笑。
真到快要睡着时,感觉身边躺了个人,习惯使然,翻身窝进叶存山怀里蹭了蹭。
听叶存山说:“要么我们晚几年要孩子也成,你多养养。”
云程睡着了还要顶嘴,“你以为孩子说来就来啊。”
大夫说他这孕痣的颜色,只能代表他在哥儿夫郎这个群体里是易受孕体质,跟女人比还是要差一些。
然后就是底子太差,容易滑胎。
云程皱皱眉,眼看着要醒了,叶存山给他拍着背,“睡吧,没事。”
他又舒展眉头,睡了过去。
初六是柳小田来上工的日子,还在年间,他过来时给云程带了年礼,是他做的鱼面。
鱼面已经晾干,摸着硬邦邦的,下锅煮、炖汤时,又很容易炖烂,不像真的面条那么有韧劲,入口酥软。
柳小田闻着药味了,疑惑:“你身子不舒服”
他没考虑过是叶存山生病,叶存山高高壮壮的,不是个脆弱人。
云程害羞,“我调养身子,想要个孩子。”
柳小田很为他高兴,问这是土方子还是怎么,“可别喝土方子,有些土方子就是个补药方子,喝不出毛病,也没个坐胎效果。”
云程便跟他解释了一下,柳小田这才放心。
他东西放下,就开始干活,帮云程煎药,也给他煮鲜奶喝。
等到午饭做完,他又从云程这里拿了手稿,云程这次给的银子多,是一次性结算一本,也不用找零。
“我自己没有校队,要麻烦元先生帮我填字,多的就是填字费用。”
柳小田擦擦手,接下了。
他今天也要帮元墨打听个事,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
要赶着午饭时间回去,不跟云程家郎君碰上,才低头闭眼快速说了一遍。
“我家元墨也想试试写,他想的那本是个不劳而获……呸,是个躺赢人生的故事……”
后头内容照着元墨说的给云程讲了一遍。
这话柳小田都背下来了,就怕问话时哪里出了差错,让结果不同。
他跟元墨的小家庭没有抗风险能力,跟钱相关的,都要谨慎些。
云程自然是支持的,“咸鱼嘛,我也想当。”
他叫柳小田等等,“我给写几个要点。”
咸鱼也不能一直咸着,咸鱼也要支棱。
不管是为自己,为爱人,为梦想,总要有一个支点。
即使是为了睡好觉,也要有个动机在,不然整篇故事没个重点,读者看不懂在写什么。
云程说:“我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东西你带回去,算是我给你们的年礼。”
柳小田还想道谢,云程摆手,“元先生赶紧给我校对誊抄完,我还得感谢他!”
手稿时代,找人誊抄的风险也很大。
特别是《赘婿》已经有了畅销书的势头,但凡动一点歪心思,他这书送出去,就是别人家先印出来了。
叶存山对他两口子的品性也有打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云程对柳小田印象也好。夫夫俩都信得过他们。
“我这稿子催得急,近些日子我都会赶稿,要辛苦他一段时间了。”
他这简字体稿子校对起来也耗神,元墨自己的创作就要往后拖延。
柳小田尴尬抓脸,磕磕巴巴说了元墨的意思,“他问你到时能不能帮他看看他能给你免费誊抄一册。”
看个稿子罢了,云程还指望元墨继续给他做专职校对呢,“这都是小事,到时拿给我就是。”
聊天耽搁了会儿,叶存山回来时,柳小田才刚告辞,两个人客套点头,云程看他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礼节了。
“我出去见元墨可没避嫌。”
叶存山:“那不一样,你那大街上见,就是去茶楼,人也多。”
他今天有事给云程说,“庆阳在招婿,这事你知道吧我说给他介绍个同窗,我那同窗面皮薄,庆阳也担心到时人家看不上他影响他名声,所以我琢磨着,把人请到咱家,说出去就是一起吃了个饭,谁也想不到那方面。”
按照叶存山的意思,云程这会画画的,还要去跟叶庆阳学一学,好过个明路。
未来的师父招婿,云程自然要帮忙张罗。
问了日子,他提前让柳小田买好菜,做完摆桌等人上门。
叶庆阳守时,谈亲事,也不跟一般哥儿姐儿一样,羞答答要拖延一会儿。
他到云程家时,只打扮齐整,没涂脂抹粉,早上还因这事把存银惹哭了。
惹哭了,他也没涂胭脂口红,照着男人打扮来。
因叶存山说那书生家里穷困,叶庆阳换了根木簪,着装也朴实。
上门给云程打招呼,“嫂子好。”
云程:“……”
他跟叶庆阳身高差距太大,每一回听他叫嫂子,都觉得魔幻。
有他对比,云程觉得存银叫他大嫂也能接受了。
他跟叶庆阳说,“我跟存山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吃饭,我俩会吃得快一些,这期间会帮你们搭话头,吃完我俩先回屋,你们就自个儿聊聊。”
叶庆阳没想过这样,“不跟我一起吗”
他家里相看人时,他爹娘跟爷爷都在,下面弟妹也在瞧着看热闹。
云程说不陪,“你这相亲,总要自己跟人单独相处看看他的性子,万一他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呢是什么感觉,那得你自己聊着磨合感受一下,反正我们这屋子小,有事直接叫人,不怕他怎么你。”
叶庆阳差点听笑了,一般书生可打不过他。
他家要待客,柳小田今天走得更早,反正家里有暖桌,饭菜上去能保温,汤就放炉子上继续炖着,等人到齐再盛。
叶庆阳头一回过来,也打量这间小院。
比村里小,门前小院一口井占了一半地儿,另一半牵绳晾衣服晒被子。
两间耳房都小,正屋大,亮堂。
叶庆阳也对暖桌感兴趣,他听存银说过,上回回家给村里木匠说了,过年忙着,算着这两天就该做好,到时他爷爷能用上。
聊两句,叶存山放学带了同窗罗旭进门。
罗旭是要比杜知春还要标准一些的书生样,长袍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看着是个瘦竹竿,因着脸上有点肉,双目有神,一眼看去,能忽略他这“弱不禁风”的体格,也是个清秀书生。
这种场合,云程都是捧碗吃饭,一般不插话,主要交由叶存山给他俩介绍。
他还会端水得很,牵线时不冷落云程,一会儿给他夹一筷子青菜,一会儿给他夹一筷子肉,云程汤碗空了他立刻给人盛。
云程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你干正事,别管我。”
叶存山嘴飘,“管你不就是正事”
罗旭呛得直咳。
叶庆阳尴尬。
云程瞪叶存山一眼。
叶存山给罗旭倒了杯清茶,“罗兄,你放心,咱们姓叶的,家族传统耙耳朵……”
云程在桌下踢叶存山。
叶存山话风转了个弯儿,“我这情况,村里还有很多。”
前头给他俩介绍过情况,无非就是姓名、年龄、籍贯,家里还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招婿、入赘这种事情,家里知道不知道。
罗旭前头还有三个哥哥,只有大哥娶亲了,家里倒没矛盾,供他读书三个哥哥也没说什么,就是实在穷,他还有两个哥哥等着娶媳妇,到他这里,就说不起了。
罗家本来说,就算是入赘,也不该放他出来,怕万一考上秀才,就亏大了。
可是村里说亲,竟没几个哥儿姐儿愿意嫁书生。
蔚县是出了很多秀才,扒拉手指一算,没几个是寒门学子,县里考出去的多。
跟着书生,就等于一辈子吃苦。
一年到头下地干活,操持家里,吃喝抠搜,做衣服节俭,还要见缝插针的忙成陀螺,给家里挣钱。
云程听他说,就想到了叶延家。
在没有造纸作坊跟羊毛织品前,叶延一家确实都这样。
罗旭说得实诚,“我这条件,没什么要求,聘礼你要给足,最低十八两,进门后……”
罗旭看看叶庆阳,这哥儿其实不丑,就是外貌偏男性,配得上俊朗这个词。读过书,气质斯文,不像是个会揍人的。
罗旭默了默,觉得还是提前说好,“进门后不能揍人。”
云程:“……”
这大哥不是看过赘婿了吧。
刚好他也吃完,跟叶存山一块儿放下碗,后续就让他俩交流去。
回屋才关门,叶存山就抱云程,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都在耳侧,“你刚踢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
云程摸摸他耳朵,“我怕他听了那话,误以为庆阳也是个耙耳朵,以后进门想当家呢。”
他才不管罗旭怎样,他认识庆阳,自然偏向自家人。
叶存山也不管外头那对儿,反正他该办的办完了,成不成就看缘分。
他问云程,“那你想不想当我的家”
云程可讨厌当家。
他就喜欢有人管着他,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人打算,家里大小事有人打理,他就做他喜欢的事,也能悠哉悠哉过日子。
所以把一家之主的帽子扣在叶存山脑门上,不许他摘。“你可是一家之主,问这种话不是给我挖坑的吗”
叶存山就觉着这哥儿忒没志气。
送上门了还不要。
要他管着他就管着,“存雪明日成亲,按照村里习俗来说,咱俩都没去吃席,是不用给随礼的,但今年也受族长照顾,旺祖也偏待我们,他家里喜事,咱们还是要送点东西。”
“我们这里嫁人流行送米,关系亲近的能给一筐,大概十斤左右,一般都是跟相熟的人家凑数送,送过去就是扁担挑。若是没办礼,不能吃席,就是给红鸡蛋。”
说到红鸡蛋,云程都觉得这礼该送。
他跟叶存山成亲时,只有叶粮给他俩了红鸡蛋呢。
说到这个,云程想起来,“之前你教我做炖菜时,拿了他家一条熏肉,你还了吗”
叶存山:“……忘了。”
云程笑他,“你这家当的,我说记账本要用起来,你还说浪费纸,用脑子记就好。”
记哪儿去了
叶存山揉他脸,又捏他脸,上一回亲他,都是去年的事了,对视一眼都动情。
云程心脏砰砰跳得急,提醒他:“外头还有人。”
不说还能忍一忍,说了就亲下来了。
云程心想:叶小山,你有点东西啊,喜欢这个调调是吧,以后要你也吃吃不能吭声的苦。
亲又不能深吻,怕耽误事。
叶存山烦着,抱着云程在他颈窝吻了个印子,就松开他。
继续说送礼的事,“按照我俩习惯,应该是要跟堂哥家凑对儿送礼,今年爹突然对咱们殷勤起来,我怕他在人成亲时闹事,所以是跟爹娘一起送。”
一般没分家的,像叶延跟他爹叶二叔,就算一家人,送一筐就够。
他们这种分家了的,叶存山跟他爹叶大,算两家人,得送两筐。
云程理解,“没事。”
叶大在村里表现和气也好,他跟叶存山两个人,也得跟家里维持表面和气。
就是这米,“咱们准备了吗”
叶存山就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才告诉你”
他说:“我没找爹娘说,爹那个性子,你知道的,他到时候憋着气,肯定会替咱俩送了,叫人看看咱们是谁家的人。送呗,他不送咱们才有麻烦。”
那云程就不懂了,“反正他要送,那你跟我说送礼做什么咱们什么都没准备。”
还说什么前头的照顾偏待。
叶存山拍拍他头,“爹帮我们送的,那就是我们送的,跟你提前通个气儿,到时有人问起,别说漏嘴。”
云程长长“哦”一声,“我知道了,他之前说给了咱们二十两银子,你生气了。”
所以要叶大吃个哑巴亏,以后不敢在外头瞎咧咧。
云程憋着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爹么。
叶存山不知道他笑的是这个,当他是开心。
叫云程给他盖个小云朵,“今天哄你开心了,你给我盖一个。”
他俩忙起来时,都没空兑换,云程也不像起初盖章那么小气,有时心疼他读书辛苦,也会加盖一个章。
数着后头兑换不完的数量,他心里也甜蜜呢。
兑不完才好,一辈子可长呢,慢慢来。
他听话,叶存山就又想亲他,外头庆阳叫他们,叶存山稍稍忍了忍,手拉到门把手了,还是回头亲了下云程唇角。
“那句话应该还给你。”
“我觉得我好花心,你每天的样子我都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