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现在天色还早,云程没立刻点头,觉着叶存山不会不管他,想要再等等看。
虽说这个节骨眼儿,忙起来顾不上他也正常,但不妨碍他心有期待。
柳小田没强求,稍坐会儿就去忙家务。
云程拍拍脸,不让自己继续丧下去,也找了点事情做。
如果顺利,这次院试结束,叶存山会换个书院读书。
他《赘婿》第七册的内容也要在这期间抓紧收尾,拖到后面,不好交付。
第七册已经起了头。
赘婿娘子在上一册的卷尾,被婆婆扔了五百两银票砸脸——当时叶存山说这个数额太少了,不符合赘婿富可敌国的身家。
云程给的理由是:“所以五百两才是羞辱。”
真给出一半家产,效果就变了个样。
拿银子快活去,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结尾羞辱了,前头也有一波三折的情绪积压。
在这个安排里,云程还搞了事情,用了对比。
赘婿娘子在这头受着婆婆给的下马威,赘婿在那头被岳父岳母夸得天花乱坠。
第七册的开头就是赘婿娘子不干了。
她留了休书一封。
这一册安排双线。
一是赘婿憋屈的理由,走落魄少爷与娇蛮大小姐的爱恨交织线。
二是夫妻俩现在的感情线,延续整部的风格,继续洒狗血,写的是破镜重圆。
以云程的想法而言,这里安排追妻火葬场会更加合适,因为他好好的老婆没了,要去追。而女主性格要强,赘婿必然要经过一番磨难才能追成功。
但这时代买话本的多数是男性书生,要尊重读者的钱包,赘婿在收尾阶段就不能压太狠。
恰好破镜重圆这个梗的前置剧情有,曾经是夫妻,因为某些原因分开,再次重逢后,产生纠葛。
两个看起来已经没有关系的人,实际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是有暗线牵动的。
这个阶段就是:想要不再爱对方,但不受控被吸引,然后在一次次的接触中,逐渐解开原有的误会。
这里的误会,就能回归本质,踩到读者最想看的内容上。
女主一开始为什么对他那么坏,男主一开始为什么那么隐忍克制。
误会解除后,感情会迅速升温,进入热恋期。
到这里,还不够,不能撒撒糖就盖章完结,得把落魄少爷爱上娇蛮大小姐的线融进去。
这条线既然是过去的时间线,就非常适合走双美强惨路。
美强惨人设的流行度自不必多说,用过的都说好。
有的人看似很强,数百号人跪地喊他龙王,其实是个打小缺爱的小可怜。
有的人看似乖张,一根长鞭守家业,其实因为女子身,姻缘不由己。
对于女主而言,赘婿是她反抗婚姻的产物,是她亲自挑选的人。
她看到赘婿就会想到自己被逼迫的过去,所以初期感情极差,她的表现也非常喜怒无常。
但赘婿是她的人,她会强势护短。
对于赘婿而言,女主是他从未见接触过的类型,坏与好都很极端。
前一刻把他踩进泥里,后一刻又能把他挡在身后。
所以他对女主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从非常低的负分好感值到爱意满分,这个过程里的起伏变化坑比心电图。这也符合男主视角的感情线。
这里把前几册铺垫过的内容拉出来给读者重新放电影,回忆杀。
把打四大家族时,女主展现出来的性格反复踩点。
她严厉嫌弃的言语背后,其实是在意关心。
这里只能削弱赘婿对她的恶感,回升好感。
最主要的还是“特殊”,“独一无二”的感觉。
很俗且很好用的方式是,赘婿想要且一直渴望的东西,只有女主能给。
比如他家族环境冷漠,他辉煌过落魄过,别人在意的只有他拥有的权势金钱,只有女主是针对他这个人,好与坏都是。
最恨与最爱的是同一个人,c感情烈度加深,也有了记忆点。
人设给了,c浓烈了,就可以顺着手感收尾。
写的赘婿文,两人破镜重圆后,男主再次成为赘婿,贴合身份,是龙王赘婿。
顺手再加个c感。
在女主视角,是她驯服赘婿。
在男主视角,是他臣服女主。
结尾最具有争议的一点是爱恨交织的感情,云程不打算改。
争议会延长寿命,是好是坏,都不负《赘婿》畅销书之名。
他放下笔,习惯性朝桌对面伸手,想要叶存山给他揉揉手腕儿,捏捏手指。手碰到桌面,才想来今天叶存山已经出发去府城了。
云程摇摇头,把稿件收拢后,自己给自己揉揉捏捏。
柳小田还没走,给他打了盆热水,叫他泡手缓缓。
也告诉云程:“下午有人来找你,是静河纸铺的人,我俩看你忙,没叫你。”
其实叫了两声,云程太投入,没听见。
云程手指在水里动了动,激起一片涟漪,“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云程情绪不会藏,眼里都是期待,柳小田又不会逗人,不知怎么的,被感染了几分喜悦,说话语气都轻快,“说你家郎君出发前安排好了,看你是想住家里,还是住铺子里,他晚点会再过来一趟。”
能这样安排,就只能是找的庆阳了。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一天了,可算有了个笑脸。
他有人陪,柳小田就不留下,回家跟元墨碰面后,情绪跟云程截然相反,这一天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今天被云程问起时,他不说话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他好强,而是因为没法说。
夫夫俩的小家庭没有抗风险能力,去年年末遇见云程后好转,前段时日元墨拿了润笔费,他们才有了点家底。
那些银子,省一省,元墨也是够去考的,但他不去,要再攒攒。
原先柳小田想找云程借一点银子周转,被元墨一番劝解后,他也不提了。
考上了,他们也付不起去外地的安家费。
没考上,他们还这笔银子也艰难。
就是意难平。
回来时,元墨已经做好晚饭,柳小田能直接吃。
不等元墨安慰,他就说:“过阵子就好了,等院试结束,我就好了。”
元墨还是说了,“我觉得杜先生说得对,能识字做文章,不一定适合考科举,我以前在书院读书,还被先生提点敲打,时刻警醒要有忠君忧民之心,这一两年,我只想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真去考,文章写出来也不会被考官看中。”
他之前表露了几次不想再考的意思,柳小田总觉得是因为家庭拖累,他就说得很委婉,再过三年还能考。
今年因为家里条件好了些,他没去考,柳小田心态很崩,夜里都要偷偷哭。
元墨跟他直说不会再考了,“不是你的原因,你别多想,不想考。”
云程说他咸鱼那本写得流畅,这何尝又不是自己的私人情感寄托
他就是一条扶不起的咸鱼,不想科举。身上被人寄予厚望,这才去书院。
读书学习不会让他支棱,看到能拿奖励,他才愿意动一动。
这就是他跟柳小田现在的生活现实。
科举又没钱,他不乐意动。
柳小田正在钻牛角尖,元墨说什么,他都当是安慰。
说难听点,当他在放屁。
不科举,前头县试府试不也考了早年不也读了那么多年书
元墨叹气。
希望院试早点结束,不然他家夫郎得憋出毛病。
另一头,庆阳跟云程也洗漱完准备睡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
云程是很少跟别人一起睡,之前去叶延家里,都是自己单独住一屋。
长大成年后,要说睡,那就只跟叶存山睡过。
叶庆阳也是。
他长得偏男性化,一直以来都是独住一间屋子。
存银还小,能挤挤。
云程就不一样了。
还好两人都已成亲,互相默契不提,躺下后把话题扯远,也能缓缓尴尬。
云程跟他说房子的事,“可不能找太小的,不然像我跟存山这样的,也尴尬,来客人多加张床都加不出来。”
说的就是存银。
柴房几次收拾,里头都清不空,因为杂物太多。
庆阳也是这样考虑的,他说:“罗旭告诉我,他没什么把握能考中,就算他后面退学休学,因为我在纸铺当账房先生,咱们也是要在县里有个落脚处,这最少三年,太小了,以后有孩子都不好安排。”
有孩子,他跟罗旭不好带,看他们两家谁来帮忙,也要有个空房间住人才好。
庆阳摸摸他额头的孕痣,也不想了。
“不过我跟他也不急,我身子难怀,可能这辈子难有。到时候应该会抱个孩子吧。”
云程就迅速转移话题。
问问画稿,聊聊铺面经营,也说说村里八卦。
夜里聊天的还有叶存山等人,他们去府城要有两天多的路程要赶。
今天第一天上船,精神又紧张又亢奋,夜里都睡不着。
杜知春起了话头,拉他们一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