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奋,不少人叫嚷着联合起来硬钢,要让西门子的医疗器械在国内寸步难行,到时候西门子就会主动过来求他们。
会议室里乱哄哄的,一帮人红着眼睛骂骂咧咧,人群里只有以大背头中年男人为首的一伙人,始终默不作声。
中年男人眼神阴鹜,食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什么。
会议室里的不满抗议,自然在楚昊预料之内,原本百分之五百的暴利,一下子被楚昊狠狠砍去了大半,这帮人不急红了眼才怪。
吩咐秘书金静给王海平去个电话,叫对方过来坐一坐。
楚昊回到沈傲雪的十楼办公室,沈傲雪正捧着一本黄帝内经研究,他笑着道:
“沈总,你这汉语水平进步,不能说一日千里,只能用恐怖如斯形容了,这都看上黄帝内经了,能看得懂嘛?”
沈傲雪无奈白了他一眼,揉着发涨的脑门道:
“还不是为了你,姑妈说你们国家的黄帝内经,是现存最古老最全面的一本养生医术,为了能让你跟我活到老学到老,就想着工作之余多研究下,看看能不能找出帮你调理身体的养生之道.....”
楚昊真的是感动坏了,难得有人体谅到自己的不容易,凑过来拉过沈傲雪让她撅着:
“来来,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说起来我也是老中医了,这个黄帝内经的精髓其实不在前面的理论篇,而是在后面的zhn灸,后世如孙思邈等zhn灸大家,基本都是出自这里,我现场为你演示一下什么叫金zhn刺(xu),这个下zhn是很有讲究的,不能下在肌肉,筋上,骨头上,一定要下在肌肉和肌肉之间,肌肉和筋之间,比如这里,那么怎么才能判断你下对了呢,只需要向下一推,如果病人出现明显酸麻的感觉,那就说明是气到了,下对了.....”
“来来,你现在感觉一下气,有没有觉得气到了,没有的话,我再向下推进.....”
沈傲雪回头打了楚昊一下,俏脸如血道:
“气我没感觉到,倒是感觉你似乎注水了,能不能别这么水.....”
楚昊感觉自己的职业精神被冒犯了,怒气咻咻道:
“你这个病人什么意思,我是中医,不是西医,不会动不动给病人灌水,你再说再说,看我扎不扎你.....”
半个小时后,秘书金静敲门,进来处理残局,面无表情熟稔地将伞袋系好,然后统一处理。
顺便通知楚昊,王海平在会议室等着,楚昊点点头,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看向慵懒躺在沙发上的沈傲雪:
“我有点好奇,这个金静,真的只是你的全职秘书吗?”
沈傲雪抿嘴笑了笑,似乎有所预料:
“怎么,你怀疑她还有别的什么身份吗?”
“没,我就是觉得你选秘书的眼光挺特别的,用脚踹客人屁股,事后一本正经地死不承认,我是领教到了.....”
沈傲雪啐了他一口:
“那肯定是你不对在先,金静这个人脑子有点死,有你们国家的话来说,就是有点轴,小时候接受的训练方式有点问题,总之跟她相处,双方约定的事就要遵守,否则她会强制帮你遵守,她本人可能没那种想法,就是习惯性的,有时候会不自觉表现在行动上,她从小跟我一块长大,是家族为我准备的贴身保镖,顺便一提,她能徒手放倒五个成年男人,踢爆过两个人的dd,格斗实战水平你懂得,你可别随便招惹她.....”
楚昊嘴角抽抽,这特么不就是莫得感情的强迫症吗,惹不起惹不起。
离开沈傲雪办公室,楚昊来到八楼,王海平正满脸黑线地坐在会议室外的沙发上,几米外就是全国代理商聚集的会议室。
楚昊特意叫金静安排对方坐在外边,作为负责医疗器械的上级机关单位,他觉得很有必要让领导们倾听下底下这帮投机倒把关系户们的愤怒心声。
效果超乎预期,王海平接到秘书的电话,以为楚昊想通了,竟然主动联系他过去坐一坐。
这潜台词他怎么不会懂,今天上午他就收到消息,西门子要召开全国代理会议,明摆着是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给他示好。
忙骑着凤凰自行车,骑了大半个小时,急吼吼地从朝阳骑到了郊区,内心的激荡可想而知。
可当秘书客气地将他带到8楼,他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没等他多想,透过落地玻璃,他看到了坐满了整个会议室的各地代理,其中一些人还曾上门给他送过东西,不过被他婉拒了。
相比容易让人捏着把柄万劫不复的财,他更珍惜来之不易的权,有这么一种人,他不爱财,不爱色,唯独喜欢蒙头往上爬。
王海平就是这样的人,谨小慎微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二把手,就差一个立大功的卓越贡献,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再往后,就是另一番新天地了,这是一个槛,绝大多数体制内一生都难以逾越的槛。
意识到自己身处代理会议之外,王海平脸色微变,瞬间反应过来楚昊想做什么。
这还没完,以往那些在自己面前笑脸谦卑的各地代理,此时骂天骂地,骂西门子卸磨杀驴,喷洋人过河拆桥不要碧莲。
骂的骂的,火药味儿就上来了,有的人就阴阳怪气地把这口黑锅全扣在了某单位机关头上。
冷笑着嘲讽我们上头出了叛徒,已经被人收买了,属于他们的那块肉全孝敬给了那帮老爷们。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纷纷痛斥某些拿钱不办事的人吃相难看,还有那些表面上装清高了不起清廉不拿钱的。
敢情是瞧不上他们的小钱,转身收了洋人的钱,简直是国家败类,汉奸走狗.....
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听得王海平一阵阵刺耳,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起,踏马的,这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他是知道这帮关系户跟某些人暗地里勾搭的龌龊关系,但那是人家的财路。
老话说得好,挡人财路,犹如杀人全家,他懒得理会。
心里虽然也偷偷羡慕过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可那只是暂时的,迟早引火烧身,毁了自己的前途不值当。
要是自己真有那份心思,以他今时今日在单位里的地位,想一夜暴富太容易了,不至于让老家的爹娘弟弟妹妹这么些年受穷,每月自己寄回去的工资仅够一家子开销糊口。
妹妹今年考上燕京外国语大学,上大学的钱几乎抽干了他这几年的积蓄,老婆都忍不住埋怨他太老实。
他只是想往上爬,想着上面会更好,也有理想,想为国家百姓做点实事,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差评”。
这会儿隔着一道玻璃,被人这么赤果果地指桑骂槐,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不要说里面坐着的那帮人,只是群靠着各地裙带关系成天投机倒把的下九流,在80年代王海平这种正儿八经的京系国家干部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心里窝着火,隐忍着不发,楚昊的意思他明白,里面那帮人百无禁忌。
连上头领导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楚昊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