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杏儿语速很慢,断断续续的,听在朱老头和柳淑云太太耳朵里,却像是拿刀在剜他们心口的肉!
如果不是唯恐打断李杏儿的思绪,老两口早已抱紧对方,再度恸哭一场了。
老两口双眸闪烁着浑浊的泪花,眼圈通红,强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纵然两人早已做好女儿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还是没有料到,自家闺女会惨遭如此横祸!
以至于亲外孙女一路颠沛流离逃到燕京,沦为了街街头跟野狗野猫抢食的流浪女。
心中最后一丝对李杏儿身份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了,如果李杏儿不是她的亲外孙女,口中所述的种种细节,根本不可能如此严丝合缝。
楚昊和沈傲雪金静两人,心中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李杏儿身世坎坷,必然以前受过什么大刺激,也猜到了跟往前十年有关系。
但他没有想到,李杏儿母亲的命运,比之那个时代很多妻离子散的人还要悲苦。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街面上到处都是仓皇逃窜的惊恐人群,小女孩跟母亲走丢,抹着眼泪儿哭着到处喊着“妈妈”。
没有人回应她,小女孩直到嗓子喊哑了,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母亲。
那时她得有多绝望,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一户好心富商,见她实在可怜收养了她,等待她的结局只会更悲惨。
那户人家对小女孩很好,视若己出,长大后与富商青梅竹马的儿子成婚,有了活泼可爱的李杏儿,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她注定一生命运多舛,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去
最后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女儿李杏儿身上,与丈夫就此共赴黄泉,至死都没有再见到梦里无数次哭醒的母亲
人世间的悲剧,莫不过此,楚昊心有怅然,时隔这么多年,李杏儿的父母和哥哥始终不见踪迹,怕是早已遭遇不测了。
李杏儿缓缓讲述完这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她面上看着无悲无喜,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美眸中早已有两道清泪无声直流,打湿了她的膝盖。
朱老头和柳淑云老太太哪里还能忍住,老两口通红着眼圈紧紧拥住李杏儿,哭声响彻整个厢房。
尤其是柳淑云老太太,老眼含泪,痛苦地捶胸顿足,哭喊着哽咽道:
“娃儿啊,是姥姥对不起你们娘俩,都是姥姥的错,姥姥把你娘害成这样,怎么还有脸活到现在,早就应该死在那会儿了,你娘也就不会遭那么多罪了”
见老伴激动之下竟伸手拔下了发髻上的玉簪子,朱老头一把夺了过来,浑浊的泪水簌簌滚落,哭叹说:
“淑云啊,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要死也是我这个没用的瘸腿废物死,当年要不是我书生意气满腔热血上前线,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也不会让自家闺女遭这么多的罪儿,都是我老头子的错”
楚昊生怕朱老头想不开,眼疾手快抢走了他手里的玉簪子,示意沈傲雪金静二人上去拦着。
出乎楚昊的意料,金静并没有上前拦住朱老头,而是上前一把将李杏儿的螓首搂到了怀里。
一边伸手为她擦干眼角的泪水,一边轻抚她的柔顺发丝小声安慰着:
“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不怕不怕”
众人一愣,金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印象,早已深入人心,哪里想到金静会在这种时候流露出这么一面。
楚昊若有所思,联想到金静和李杏儿有着相近的身世遭遇,如今童年记忆的小静静人格主导金静,难免会触景生情,产生共鸣。
李杏儿呆呆地埋首在金丝边眼镜美艳大姐姐的怀里,一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眼眨巴了下。
朱老头和柳淑云老太太只是略微愣了一下,随即老两口抱着李杏儿抱头痛哭起来。
楚昊见几人情感宣泄需要时间,还有大把大把的话要说,大晚上的,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索性招呼沈傲雪出了厢房。
屋外北风呼啸,残月孤悬,楚昊牵着沈傲雪的玉手来到前厅,涉及到朱老头和柳淑云老太太的事,两人也没心情再磨磨唧唧。
楚昊跟沈傲雪说了自己的想法,李杏儿说她以前跟父母住在粤东,当初被波及到了那十年当中。
他想到副厂长同志的父亲如今是那边摸着石头过河的二把手,想调取当地相关历史记录,问题不大。
不管结果如何,他想着都要给老两口一个交代
至于沈傲雪那边,只能麻烦对方告知西门子在那边的代理商,加大力度重点盘查街头巷尾,看看能否找到点蛛丝马迹,官方和民间两手抓。
两人敲定了一番,楚昊叫她转告一声朱老头,便起身离开了。
金静在屋里忙着乖哄李杏儿,显然是没时间开车送他回柳月梅那里了。
楚昊索性打了辆人力四轮车,别问为毛大晚上还有人力四轮车,满大街三个轮子的难找,四个轮子的倒是跟前有一辆。
车夫是岩崎美雪课长,她今晚在沈傲雪家附近蹲点,打算跟楚昊谈一笔几十个亿的大买卖。
楚昊哪儿有闲情雅致跟她谈买卖,早就看透她那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小心思了。
随便从指缝里甩出几十个亿给她,就拍拍屁股,匆匆忙进了柳月梅家门。
轿车里,岩崎美雪抻着旗袍下严重粉碎性骨折的大长腿,媚眼无力地瞧着楚昊进了别人家门,心里暗自琢磨,这汉阳造怎么升级成美式小男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