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人声鼎沸，四角饭桌上的涮羊肉铜锅，“咕噜噜”不断翻滚冒着热气，香味儿浓郁。

本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三人饭桌上，就因为楚昊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起来，王大川和李大虎脸上同时浮现出了凝重之色。

不等楚昊继续开口，王大川跟李大虎彼此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看向楚昊沉声说：

“楚老板，我们哥俩虽然没真个杀过人，但也不怕干这活儿，只要你有吩咐，我们俩肯定帮你把事儿处理干净了”

说到“处理干净”四个字时，王大川眼神微眯，嗓音压得很低，却隐隐有狠厉杀气透出。

李大虎也跟着点头，拍拍胸脯瓮声瓮气保证：

“楚老板，我们兄弟承蒙你看得起，正犯愁着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你但有发话，肯定帮你办妥当了”

“反正眼下四九城乱的很，死个人跟死个猫狗差不多，手脚麻利的话，没人会注意的”

楚昊满意地颔首点头，他没想到两人会如此迅速果断地答应下来。

既没对杀人这码事儿心生惶恐，不愿坏了自己即将迎来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美日子，一推四五六，也没趁机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他故意只问杀人这事儿他们敢不敢，没透露杀是什么人，好人还是歹人。

就是想看看这两个他颇为信任的左青龙右白虎，对他信任到了什么地步。

这决定了楚昊是否能将猎杀伏击那帮子穷凶极恶歹徒的秘密任务，踏实交给两人。

李大虎说得对，眼下的四九城死个人，跟死个阿猫阿狗差不多。

严da余威固然残存，但那是针对明目张胆作案的，而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个人人间蒸发的。

楚昊需要对他信任度极高，人品做事都是身经百战极为靠谱的，眼下身边只有王大川和李大虎最为适合。

而两人这种不问具体事由，埋头干事的态度，已经明确地告诉他。

既然上了他楚老板的贼船，那他们兄弟俩决心一条道儿跟楚昊走到底，哪怕前面是一条不归路。

无论是楚董事长给的太多让两人无以为报，还是他们打从心底里坚信跟着楚老板赖不了，两人的反应交出了一份满分投名状。

楚昊夹了一筷子羊肉送入嘴里，缓缓咀嚼着4年涮羊肉的鲜香麻辣，拿起燕京啤酒跟王大川碰了下，笑着说：

“我说大川，你就不问我要杀什么人吗，是做了一辈子好人好事的无辜老百姓，还是杀人不眨眼，流窜各地杀人越货的危险分子吗”

王大川扬着脖子将剩下酒瓶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隔，微微有些醉意地摆摆手，笑呵呵说：

“楚老板，这不重要，我以前无聊时候看过金庸写的天龙八部，用里头的话来说，你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我们俩兄弟是你的小弟”

“身为小弟，那就必须要听带头大哥的话，或者这么比喻更恰当一些，我和大虎就是你的许褚，主公有令，便是让末将砍自己的脑袋，我俩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李大虎也通红着黝黑坚毅的面庞，嘿嘿笑说：

“川哥说得对，我最爱看三国了，别人都喜欢关二爷，我特喜欢里面的虎侯许褚，这是个猛人啊，讲义气忠心护主，跟曹操的关系情比金坚，曹操一声令下，他连自己的爹娘都敢砍”

“如果不是这两人都是男的，我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了，毕竟你想啊，这曹操有事没事许褚，睡觉洗澡撒尿拉屎的时候，都要拉上许褚，跟许褚在一块的时间，比跟那些自荐枕席的夫人们多多了”

楚昊听的是嘴角抽抽，心道李大虎这厮看的一定不是正版三国，他有些好笑地打断李大虎：

“大虎，我听你这意思，你是把我当成了曹操了吗，你俩是许褚，你是想表达咱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曹操不能没有许褚，就好像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嘛”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楚老板不愧是名牌大学生，文化水平比我强多了”

“屁话！你小学毕业，人楚老板是大学生，还用得着你来夸，关公面前耍大刀”

王大川无语地怼了这个有些憨直的发小一句，脸上笑容收敛，看向楚昊苦叹一声说：

“楚老板，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老娘以前跟我说过，我爹当年参加了抗美援朝，其实不是战死的，而是被俘虏后宁死不屈，选择了自我了断”

“有件事很讽刺你可能不信，跟我爹一起被俘虏的战友，有跟我爹一样宁肯站着死也决不投降的，也有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下反水当汉奸的，胜利后这些人没敢回来，逃到了宝岛那边，过了几十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宝岛企业家”

“前几年改革开放的时候，有几个人回来燕京这边，特意把我和我娘喊到酒店吃饭，在酒席上对方拍着我的肩膀，不算挖苦地把当初我爹惨死的缘由说了出来，末了那人甚是唏嘘地惨笑说我爹是英雄，可是从来没有活着的英雄，英雄注定被人遗忘，英雄死后留下的孤儿寡母又有谁去照顾，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哪儿像他们这些叛徒，如今非但没有收到人民的谴责谩骂，反而相关领导还要对着他们笑脸相迎，为他们举办无比风光的欢迎台资仪式”

“他还说当初有一些人死咬着牙没有向敌人屈服，撑到了胜利的那天，可回到这个国家后，在那十年里惨遭侮辱折磨，最终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我至今仍然记得他说这些话的表情，他的脸上有对不识时务愚忠的嘲讽，也有对昔日战友信仰崩塌的兔死狐悲，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孤独”

“那晚我把那老头暴揍了一顿，可对方不怪我，临送医院前，他苦笑一声告诉我，没有活着的英雄，什么主义信仰都是假的，叫我记得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叫我别重蹈我爹的覆辙，傻乎乎的只能感动他自己，几十年以后，除了他们这些被人眼里的汉奸老战友，还心怀愧疚记得我爹，谁还记得他曾经为了这个国战斗到最后一刻”

说到这里，王大川早已是眼圈泛红，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面色坚毅：

“我虽然不认同他说的，但他那句话说的没错，没有活着的英雄，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当英雄，只想着跟我老娘把日子过好，能吃饱穿暖才是我应该做的”

“换句话来说，谁要是能让我吃饱穿暖，谁就是我一家老小的衣食父母，我王大川豁出命来也要报他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