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月书院出来的南林观师兄弟,在扶月山山门前的住处里稍作歇息。这栋建筑不大不小,只有三层,此时二人正在三楼,围着房中仅有的一张矮茶桌相对坐定。
石墙砌得十分平整,没有过多的装饰,有些朴实之美。
脸上有道刀疤未曾去除的曾焕,为自家师兄倒了杯清水,一边疑惑地开口道:“师兄,为何会多给半成?师父有过交代?”
在只有自家人时,袁浩的动作随意很多,他端起茶杯一口把水喝掉,随即笑着反问:“他那身衣服你认识吧?”
曾焕点了点头,一边再次为师兄倒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成崎观的服饰……这是看在老观主面子上给的?”
袁浩脸上笑意不变,看着自家这个没甚心眼的师弟说道:“你我二人说与其他师弟时,就是看在老观主的面子上给的。”
曾焕一脸疑惑,“为何?”
“这半成算是你我二人,单独与林月结下的善缘。”
坐在他面前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他接着敛容缓缓说道:“观内商路一直都是我在负责,这次带上师弟,不仅仅是我与你私交更好,还有我和师父他老人家,都更看重你的武学路子,会比我们走得更远。但你的性子直来直去,平常没能理解师父,让你单独猎杀凶兽的用意,南林观本来就小,师父不可能太过明显地厚此薄彼,所以,上次我带着你二师兄,去谈景州洪家,这次带你来谈扶月山。”
年轻人依旧皱着眉头。
“这半成虽然没有先经过师父允许,但他老人家能让你跟着来,便算作是允许了……而且这不只是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师弟可以说我道心不正,也可对其他师弟说你不知情,全部都归咎于我。”
说完之后的袁浩,自顾自喝了口水,没有继续注视自家师弟。
曾焕的眉头没有舒展开,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为对坐的师兄倒了水。
袁浩见此动作,微微一笑,再次开口,“师弟你只管修行,不要负了自己留在脸上那道疤的初心就好。”
曾焕没有回话,端起茶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
林月对铸剑房的了解,只有一些表面,比如其门下弟子不过数十人,但其在九洲的地位却是和读书人一脉相差不了多少。他再次靠在椅子上思考,铸剑房此番的目的,还未想通,如雪却是领着一人进得屋来。
“先生,铸剑房掌教大弟子司徒进到了。”
他起身行礼,说了句和南林观见面时一样的话:“多日等候,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铸剑房掌教大弟子司徒进是位高大汉子,浓眉大眼,脸上皮肤有些火红颜色,其声音洪亮,回礼说道:“林院长客气。”
“请坐。”
如雪自觉去了书房泡茶,留下两人先单独谈谈。
见对方言简意赅,再配上这副相貌,林月对其性子大致有了了解,他还是一样的语气,笑着说道:“我就开门见山,不知贵宗为何要扶月山的一个山头?”
坐姿端正的司徒进偏头看向他,爽朗一笑,说出一句预料之外的话:“其实与师门关系不大,是我要自立门户。”
“哦?”林月狐疑一声,朝其靠拢了些,“敢问原因?”
司徒进笑意不减,“一半是我家师父的意思,一半是自己的意思……我也不藏着掖着,直说吧,铸剑房与兵家颇有渊源,算是有一半兵家的影子。如今兵家衰弱,师父让我以兵家之名,自立门户……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一直在找寻山头,最后选定在扶月山。”
林月皱眉问道:“兵家?武学底子是哪家?”
问出来之后,觉得有些不妥,补充了一句:“根基之事,可以不说。”
“无碍。”司徒进摆摆手,“也不是什么秘事,兵家来源于法家,也有和家、读书人、甚至寻守一脉的理论,历史短暂,只有一千多年,一开始是为世俗帝王服务,主管军事,理论、排兵布阵皆有。后因各家对世俗的控制越来越多,兵家以及法家就都没落了。以前都是为了朝堂,于是兵家断了自家理论,取了兵器的’兵‘归入了铸剑房,虽然很牵强,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那为何突然又要复兴?”
司徒进敛容说道:“林院长出自镇山书院,应是知道深渊断桥对面的情况,此番就是为了应对此事。”
林月挠了挠脑袋,还是疑惑,“为何现在才有动作,我听师兄说各家早有准备,不应该许多年前就开始了吗?现在来得及?”
司徒进发现眼前这位,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自己也不作腹稿,直接答道:“梳理自身理论用了些年月,后找寻山头又花了些时间。”
林月点了点头,说得过去,“为何在扶月山?”
“自然是为了林院长。”司徒进恢复爽朗笑容,“林院长身怀道意,又是初建书院,我想与林院长做个邻居,彼此照应。”
这句话非比寻常,甚至有共进退的意思,这让林月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
他沉吟许久,才又开口问道:“阁下这么相信我?”
“我相信郑掌教。”
司徒进这话虽然不至于得罪他,但还是有些不好听,有种我与你谈生意,不是因为你,而是给你长辈面子的意思。
这个回答说得有根有据,林月确实也没有在意其中的意思,他皱起的眉头,随即又舒展开,“阁下直爽,我也把话说清楚,与我合作,甚至更进一步,不一定就会有个好结果,我可是见过对我有恩之人,没个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