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应是,赶忙取了伞过来,为其撑开:“家主,深更半夜的您这是——”
王猷文熟练地用左手抖落开披风,熟练地用左手打结。
“到门厅等。”男人并没有回头,却一连下达了数道命令。
“将埋伏的眼线,尾巴都处理干净……”
“铜币暂时别在市上流通……”
“永州刚发了水,定会赈济灾民,让人乔装去永州……”
他站在门廊里,融入夜色中,寒风吹起了他的袍角,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如今这盘棋,是越来越乱了……”
“家主,您数次为了公主违背族人利益,已经惹得众位长老不满了,如今,弑……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呵,放心……”王猷文脸上,被抽丝的细雨淋湿,浓黑的眉眼更胜远黛。
他勾了勾唇:“他们,何曾在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世上本无对错,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们会堵上全副身家……当大厦将颓之际,他们也自然会顺其自然地上前,落井下石。”
“公主出事,我兜着。”
“我若出事,不牵连王家!”
外面天边再次打了个雷。
外面天边,再次打了个雷,窗户被人关上,床上原本脸色苍白的南宫烨骤然睁眼。
“陛下,您醒了?”
“舅舅,您醒了?感觉怎么样了,是否口渴?”
五福和安宁伯几乎是同时出声。
南宫烨无奈地再次闭上眼:“闭嘴!”
说着,他伸出手,五福赶忙抿着嘴,一瘸一拐地上前扶起他。
安宁伯嘿嘿笑着,也不说话。
“这里是哪?”
室内又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南宫烨无奈地捏了捏眉头,本想一脚踹向楚修明,楚修明伸手指了指嘴。
南宫烨气得呛了下,“说吧说吧。”
“这是营城的府衙,薛裴光的院子……”
南宫烨脸上稍显惊讶,楚修明连忙解释道:“舅舅您受伤吐血,说时迟是那时快,险呐!本来外甥想带您回山,可沿途碰到了医馆……”
“便决定先行带陛下就医。营城刚退了水,如今灾后重建……都很凄惨,这是营城府衙,已然算好的了。薛裴光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给陛下您诊治,好在大夫说舅舅您福大命大,吐了血,便没事。若是不吐血,才是五脏受了损,天佑我大曦呀——”
南宫烨没说话,而是看着家徒四壁的府衙。
营城穷,鸟不拉屎的地方,知道穷,万万没想到如此地穷。
外面此时下着绵密细雨,他只觉得脸上一凉。
一抬头,屋内下起了小雨。
“先回寺。”
“陛下——”楚明修和五福再次齐齐张口。
楚明修生怕被“告黑状”连舅舅都忘了叫。
南宫烨已经站起了身,“先前往定州赶,是想知道幕后之人,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便不急着去了。”
说着,人已经起身往外走。
院子里,户部调来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南宫烨脚步一顿,看了一眼。
从怀中掏出了匕首,抽出,随手扎在了袋子上……
洁白如玉的大米,如流动的沙漏,倾撒而出。
南宫烨伸手接住。
拿在手中捏了捏,凑到近前接着火把的光线看了看,颗粒饱满,晶莹剔透。
他又闻了闻,没有杂味,这才点了点头,“吏部这次做得不错!”一边说着,一边才出了院子上马。
人已经往急切地往山上奔去了。
雨天路滑,他却归心似箭。
山门前,一大一小,双手合十看着烧成焦黑一片的宫殿。
“让你防火,没放你放大火,如今都焦黑一片……”汇通埋怨道。
没等小和尚说话,不远处一声羊叫,咩——
小和尚委屈,又低头看了下地上杂七杂八的尸体:“这些怎么办?”
“阿弥陀佛,不该你操心,让让。”
两人走到了一边,这时,黑暗中响起了马蹄声阵阵。
骏马奔驰,很快来到寺庙前,那人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没等马停,便径自下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不是南宫烨是谁?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烧的面目全非的大殿,已经清颜先前所住的房间。
又看了下地上躺着的尸首,他呆怔在原地。
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含笑的眉眼,说会等着他回来时候的亲切的笑容……
他向来笔直如山墙的身体,忽而摇晃了下,噗地一下,再次喷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