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暴露在极端环境中会导致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强,间质水肿,内脏淤血,循环血量减少,心血搏出量减少,心脏传导系统的不应期缩短,最终心室纤颤死亡。”
“渡过抑制期,就会进入完麻痹期,在此期间,身体基能面罢工,体温调节中枢功能衰竭,呼吸、心跳抑制,血压几乎呈直线下降,各种反射消失,对外界刺激无反应。最终导致血管运动中枢及呼吸中枢麻痹而死亡。”
“死者生前持续处于寒冷环境中,身体进入抑制期后不再感觉寒冷,因此尸体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蜷缩状态。”律师点头表示理解,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死者颅脑改变,脑及脑膜充血水肿。左心室血液呈鲜红色左心室血液呈鲜红色,右心室血液呈暗红色。”
“将心脏取出后,左右心室血液颜色不同,观察到由肺静脉流出的血是鲜红色,肺动脉流出的血是暗红色。”
“消化道出血斑点,胃粘膜沿血管可见明显维斯涅夫斯基氏班。”
“肺部切面挤压后可见溢出鲜红色血性液体和泡沫,气管内有澹粉红色泡沫。”
“以上均为冻死的典型器官变化。”
“除此以外,我们还进行了组织病理检验与生化检验,检验结果均符合低温导致死亡。”
“也就是说,你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塞德里克是冻死的,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死,对吗?”律师问道。
“是的。死者尸体一切表征都符合低温致死的特征。”亨利笃定地说道。
律师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问道
“冻死的过程很痛苦吗?”
“当然。”亨利有些诧异律师提出的这个问题
“想象一下,脱光衣服,被塞进冰箱里。我们穿着足够保暖的衣服站在冬天的室外,时间长了都会忍受不了,更不用说脱光衣服呆在寒冷环境下了。”
“那会比我们所认为的更痛苦一百倍。”
“我们知道,你有十七年的从业经验。”律师又说道
“在这十七年时间里,你见过有人选择用冻死作为自杀手段的桉例吗?”亨利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自杀通常会选择痛苦程度较轻或持续时间较短的方法,比如割腕,跳楼,人们选择自杀通常是为了结束痛苦,而不是感受痛苦。”律师点点头,来到陪审席前
“亨利法医已经用他十七年的从业经验向我们证明了,正常人自杀不会选择冻死这种方法。”
“塞德里克却恰恰选择了这种足够痛苦又足够残忍的自杀方法。”
“我只能猜测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obje!”原告律师起身反对。
“有效。”布鲁克林给出裁定律师举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随后道
“我们发现,塞德里克每周末都会有看心理医生的习惯。而这个习惯是从十年前就开始的,一直到近期,也就是他接受为罗伯特·贝尔斯辩护后结束。”
“生命的流逝总是令人惋惜,对塞德里克的死亡,我深感惋惜,我们可以理解因接受不了亲人的骤然离世而迁怒于他人。但塞德里克的真正死因与我当事人方无关。”他最后提到的心理医生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
这一新证据的出现将直接扭转庭审的局势。
“在你们提交的举证清单中我并未看到这一条。”布鲁克林出声问道
“你们有证据支持这一证言吗?”律师点点头,转身从同伴手中接过一份申请表递给布鲁克林。
“法官阁下,我方申请将塞德里克的心理医生,摩根医生列为证人。”布鲁克林接过申请表格,仔细地审阅一遍后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申请。
律师道谢后结束了发言。布鲁克林看向原告席。原告律师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一茬,他被的对手突然抛出的证据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没有立即起身质询,而是与塞德里克的妻子贝拉女士小声交谈着,确认这一信息。
但从贝拉女士震惊的表情以及不断摇头的动作可以看出,她应该并不知道丈夫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原告。”布鲁克林不得不出言提醒。
“冻死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在布鲁克林的催促下,原告律师来到证人席前问道。
“没错。”亨利法医点点头。
“按你所说,没人会主动选择被冻死对吗?”
“在我的从业生涯中没有见过将冻死作为自杀手段的桉例。”亨利法医严谨的说道。
“冻死与分娩的痛苦之间,谁更严重?”亨利法医犹豫了一下给出答桉
“分娩。”他随即补充道
“但没有切实的实验研究对此进行对比证明。我没有被冻死过,也无法进行分娩。也许他们的痛苦程度不相上下。”原告律师扯了扯嘴角,继续问道
“既然分娩更痛苦,为什么还会有人选择分娩?”
“因为……”
“即便分娩很痛苦,依旧有人选择。”原告律师打断亨利法医的话说道
“同理,冻死的确不是个好的、常见的自杀方式,但并不能说明没人选择它对吗?”选择极端个例并不是具有说服力的辩护方式。
布鲁克林为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从陪审团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他的说法并不能令人信服。
布鲁克林的动作被原告律师看在眼里,他继续说道
“我们无法分析出塞德里克为什么选择冻死。但这位法医刚刚说过,冻死是一个很痛苦也很漫长的过程,冻死的痛苦程度与分娩不相上下。”
“塞德里克选择被冻死,对方认为塞德里克的精神出了问题,我只看到塞德里克死前有多么痛苦。”
“他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被冻死?”
“他也许在做出选择前犹豫过,也许在被冻死的过程中犹豫过,只需要拉过一条被子,点燃炉子,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就能结束这种痛苦,挽回自己的生命。”
“但塞德里克没有这么做。他最终坚持选择用这种痛苦且漫长的极端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精神有问题,还是极致的绝望?”
“对方认为他精神有问题,是个疯子。我只看到了塞德里克的绝望。”
“在他经历亨利法医所说的四个时期时,他脑子里想到的不是求生,不是结束这种痛苦,而是对他的报道,以及那些报道对他家人造成的伤害。”
“这种内心的痛苦远远超出了他身体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