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贺兰伊南下,闫芳香不得不把注意力,从研制新绣法、新织布的业务工作上,转移到了管理账册和对外事务上。
以前看贺兰伊管理是头头是道,轻松加愉快。
闫芳香这一亲历亲为,才真正体会到了贺兰伊的不容易,仅账册一项,就千丝万缕,和她在家数酒坛子银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闫芳香每天看账册、进货出货忙得头晕眼花、筋疲力尽,回到家,简单吃口饭,便爬上床,粘枕头就着。
杨锱城看着别提多心疼了,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又添置了一男两女三个下人,男子专做车夫,俩婆妇专门做家里杂事,不再让家务事牵扯闫芳香的精力。
半个月疲劳下来,闫芳香养了一冬天都没犯的脚冻疮,眼看着开春了,却又犯了。
杨锱城将闫芳香抱回卧房,脱下鞋子,小心翼翼的帮闫芳香擦着冻疮膏,越擦越心疼。
以前,杨锱城对于贺兰伊和珍娘并不太关注,不过是自家娘子的生意伙伴罢了。
也一直认为,兰桂芳之所以发展到今天,最重要的是,闫芳香把绣技、织技提升了一大截,闫芳香才是兰桂芳的灵魂。
贺兰伊这一离开,杨锱城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
贺兰伊绣技、织技虽然比不上闫芳香,但理账、对外等事务游刃有余。
同样的,珍娘绣技、织技虽然比不上闫芳香,理账、对外事务比不上贺兰伊,但她心直口快,该唱黑脸时就唱黑脸,管人自有一套。
现在的兰桂芳,离开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像瘸了腿一样。
杨锱城立马让碎荷飞鸽传书,让吕方尽快协助贺兰伊谈好绣线生意,然后以最快速度返回临安县,让闫芳香把管账这个烫手山芋扔回给贺兰伊。
当然,这件事,闫芳香不知情,贺兰伊也不知情。
又过了半个月,没等贺兰伊那头儿有眉目,兰桂芳的绣线再度出现了危机。
陆家听说贺兰伊去江南寻找新货源后,表面的和平也懒得维持了,报复性的单方面切断两家合作。
兰桂芳顿时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境地。
停止生产,会引起同行猜度不说,对军方亦无法交差。
活,不能停,只能以最短的时间找到绣线货源。
贺兰伊远在江南,谈判结果尚未可知;况且路途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闫芳香把目光放在了距离最近、也是最繁华的地带----京城。
此时的杨锱城和杨铢城全不在家,已经去京城四五天了。
闫芳香唯一能商量的人只有珍娘。
闫芳香去找珍娘商议,半路上就遇到珍娘来绣坊找自己。
原来,珍娘的想法,与闫芳香不谋而合。
两人意见一致,不敢耽搁,立马收拾衣裳盘缠,由珍娘的相公杨权赶车,碎荷陪同,一行四人,直奔京城。
到了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京城门口,待入城才得知,因太后八十寿诞,各国使团来贺大寿,鸿胪寺已经下达通告,除了带厢马车,包括驴车在内的其他农用牲畜,一律不得进入内城。
通告上说是为了避免车多造成阻塞,大齐国的百姓们心知肚明,大齐国这么做,无外乎是为了本国的“面子”,清一水的豪华大马车,总比驴车、牛车来得好看些。
杨权只好赶着驴车去城郊的大车店留宿,三个女人进城住宿,顺带寻找货源。
各国使团来贺,虽然造成了行车不便,但同时也带来了没有宵禁的便利。
三个女人找了客栈落脚后,简单吃了口饭,便去各家绣庄逛。
这一逛,可真是开了眼了:不亏是京城,绣庄里的绣样多变、主顾要求繁杂,出来的成品看得人眼花缭乱,比临安县城强得太多了。
当然,价格也分外昂贵。
闫芳香咨询了几家绣庄绣线价格,除了一家清库存买了三背篓绣线,其他绣坊的线,几乎比陆家提价后的价格还要贵。
珍娘别提多气馁了:“芳香,京城这地方的人是吃钱长大的吗?连线都这么贵,咱这回可怎么办?”
闫芳香解释道:“先别家。咱问的这几家都是小绣坊,绣线存货少,加上东家欺咱面生,没有给出实价。咱明天一早再去找大的绣坊谈谈。大绣坊存货多,价格有商谈的余地。”
夜已经深了,三人往客栈方向走,正走着,一道小身影冲了过来,被碎荷一手掌给推将开来。
小身影不堪力量,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哇”的一声捂着脸哭了起来。
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
闫芳香伸手入怀,掏出两颗饴糖来,递给男童:“别哭,给你糖吃。”
男童果然被糖果吸引,剥了一颗糖塞在嘴里,支支吾吾道:“婶婶,救我,有、有人牙子拐我……”
“什么?人牙子?天子脚下就这么明目张胆,还有没有天理了?”珍娘的火气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
这孩子,看身高,应该和珍娘的儿子准哥儿年纪一般大,这一委屈,珍娘瞬间母爱爆棚。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孩子吓得一下子抱住了珍娘的大腿,吓得浑身打摆子。
珍娘没有多想,放下背后的篓子,把篓子里的绣线掏出来,把孩子像种萝卜似的装进去,盖好盖子,背在背上,又藏好绣线。
这么一会儿功夫,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之人在闫芳香三人面前站定,颐指气使问道:“你们看没看见一个身量三尺、长得像五六岁孩子的人?”
珍娘本能的指着反方向:“往那边去了。”
马队飞驰一般的追了过去,很快与另一队暗卫打了个对头碰。
对方队伍最后坠着一大串人犯,天黑看不真切,只影影绰绰感觉其中一个人的身量,长得很像他追踪之人。
李寺丞下马,对为首之人抱拳:“夜指挥使,下官是大理寺寺丞李肖年,正在追踪百变神偷乔三爷,如果指挥使抓住了乔三爷,请赏给属下回去审讯。”
夜枭漠不作声,身侧的夜一不屑的笑了:“李肖年,你开玩笑吧?你当我们暗卫和你们大理寺一样,连个小蟊贼都抓?非高官、非重案,我们暗卫连碰都不屑碰,你,问错人了。”
问错人了?
李肖年左右看看,此处街路没有岔路口,街道两侧,俱是三层以上商铺,街东有大理寺追击,街西有暗卫堵截,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铁桶,肖三爷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李肖年突然想起了方才问路的妇人,似乎眼眸里,流露出一种愤懑的情绪,难道,她们是乔三爷的同党?
李肖年忙抱拳:“夜统领,抱歉,是下官认错了,明日再上门赔罪,告辞。”
李肖年打马往回追。
夜一撇了撇嘴:“一个小蟊贼搅得京城鸡飞狗跳的,大理寺,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