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太妃哪里舍得去死?不过是被顾长亭抓住把柄挤兑,一时间羞愤难当,所以只能说几句要去死的话撑撑场面。如今听钱氏和廖氏两人苦苦相劝,立刻便就坡下驴,边捶着床边哭道:「你们……你们这是何苦?为什么非要让我忍辱偷生?为什么我偏偏要有这么多牵挂和心思?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当娘的,怎么就这么难?这么难啊!」
钱氏和廖氏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站起来,钱氏用帕子为廖太妃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娘娘,忍忍就过去了,您毕竟是太妃,那辛氏再猖狂,还敢当面对您不敬怎的?等忍过了这一阵子,所有事尘埃落定,王爷那里自有分晓,到时让他来您面前磕头认错。」
「罢了罢了,我还敢指望他给我磕头认错?他不气死我,已经是他孝顺了。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叫我说,明明是天下无不是之儿女。这些做儿女的仗着父母疼爱,不忍心,就变本加厉,全不顾父母的苦楚,心心念念倒只想着个外姓女人……」
一边哭一边骂,直骂了一刻钟,钱氏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让小丫头打水,她亲自端了铜盆手巾过来,廖氏服侍廖太妃净了面,自己也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后,方坐下来期期艾艾问道:「姑姑,事已至此,以后咱们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家里出了妖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廖太妃淡淡说着,钱氏和廖氏心中同时一凛:家里出了妖孽怎么办?那当然是要除掉妖孽,换回府中的安宁祥和啊。
「真的不用再去看看太妃吗?奶奶那一声不是装出来的,万一太妃真被气得吐血……」
清凉院里,辛念亲自为顾长亭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一边叹了口气。
「果然气得吐血,我去没用。明日派人去太医院,请王太医过来给母亲把把脉,有什么问题,就一并调理了。」
顾长亭说完。喝下一口茶水,然后皱了眉头:「念念,你这是什么茶?也太苦了些。」
「加了点莲心,虽然苦一些,但清肺败火。」辛念握住顾长亭的手,苦笑道:「你这会儿正需要这个,就别嫌弃苦了。」
顾长亭长长叹了口气,垂眼道:「不是我狠心,听见母亲流血都不去看她,实在是……这会儿刚刚闹完一场,我若立刻回转,那便等于被辖制住了。」
他摇摇头,怅然道:「我了解母亲的为人。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干净利落,不给任何回旋余地,不然母亲总以为还有可乘之机,到最后反而不好收场。」
「是。」辛念点头:「我虽不如你学富五车,却也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只是……太妃那边,不会真得出事吧?万一她以死相挟……」
「刚才我没给母亲这个机会,后面就不用担心了。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这个辖制不住我,就不会做。她毕竟是太妃,学不来民间蠢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更何况,就算不为她自己和表妹考虑,不为了廖氏考虑,她总也得为我这个儿子想一想,逼死母亲,这样天大的罪过落在我头上,我还能活吗?」
辛念也只是装装样子,她比谁都清楚,廖太妃才舍不得死,这样贪婪狠毒的人,别说还有荣华富贵可享,就是没有,她怎么舍得自己去死,倒让别人好活呢。
可惜啊!顾长亭到底是母子天性,固执认为廖太妃爱他胜过爱自己。也正常,做儿女的都会这么想。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那苦命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
既然廖太妃舍不得自杀,那说不得自己就要帮帮她了。
辛念坐在榻上,慢慢喝着茶,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目光落在远处一棵极高极茂盛的大树上:那是廖太妃院子里的树,太妃娘娘的赏雨凉棚就在树下面,因为辛念的提议,支撑凉棚的杆子都换成了铁的,最中间的铁杆尖端便高高竖在枝叶之间,被绿叶掩映围绕,轻易看不出来。
辛念昨天离开太妃院子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那铁杆好端端竖着,只等下一场雷雨天气的到来。
纤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辛念暗自盘算:她和廖太妃如今已势成水火,不死不能甘休。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端看谁先出手,能于无声无息间要了对方性命,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要说一点儿心理负担没有,那是胡说。只是廖太妃满手鲜血,罪恶累累,且秦王妃已经被她害死,六仔丫丫也被下过毒手,对方又明摆着不会放过自己。这时候还去恪守孝道,只防守不进攻,等着老天帮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别人不知道,辛念反正做不到。
谁敢说老天就会帮忙呢?万一不帮呢?是吧?这个世上什么时候真的善恶有报了?真要是善恶报应清楚分明,怎么自己爹爹一片忠心保家卫国,还落得个抄家砍头的下场?廖太妃害死自己女儿和秦王妃,还好端端做着太妃呢?等对方老死?谁知道要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万一让她活到八十岁,自己和六仔丫丫坟头上的树都要参天了。看書菈
所以不能指望老天,也不能指望那老虔婆老死,凡事只能靠自己。只不过雷击致命到底难得,万一久不奏效,还是得想点别的手段。只是这也十分困难,一旦不成功,那便要成仁。再说,就算侥幸成功,不能瞒过顾长亭,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