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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声音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可能太过疲惫的原因,看人的眼神也带着不耐烦,大伯娘和三婶听到沈清这么一个晚辈居然这么不给脸面,当即就想大吵大闹。
沈清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家做的事情,我不介意帮你们好好宣传宣传,我不在这个城市生活,自己也有能力,等我爹妈老了,我倒是能把我爹妈接到a市去生活,你们这辈子苦心经营,这座城市留下了不少属于自己的东西,确定要我帮你们好好宣传宣传。”
沈清父母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一瞬间的爆发直接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大表哥和二表哥两个人也拽了拽自己的母亲,兄弟三个人坐在一起,一问沈清的父亲花了多少钱,沈清母亲直接将缴费单放到了众人面前。
站在一起的大伯和三叔最先看到了缴费单上的金额,一个个脸色有些难看,甚至隐隐还有着不想花钱的态度。
沈清的大伯母向来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些缴费的单据,冷笑出声,“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没有照顾老太太,多出一份钱是应该的吧!”
沈清父母两个人面面相觑,沈清的母亲没有忍住冷笑出声,“他大伯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对你们家什么样你们也知道,老太太身体不行了你直接打电话让三弟去接,三叔看老太太这个样子,又给我家打电话。”
“像你们这种不肖子孙,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们家这么多年也挣了不少钱,不愿意出就直接说不愿意出,没有必要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我们心里不痛快。”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沈清清冷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众人的身后,他不咸不淡的冲着众人说了一句,“这钱我们家也可以出,到时候葬礼我们也可以权负责,但是我们肯定不会邀请你们,你们也不用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
沈清的大伯和三叔听到这话脸色就变得有些狰狞,儿子不抬棺,孙子不送葬,倒是让一个孙女里里外外的操持,其实这是最不像话的。
沈清的大伯母往年间总是嘲笑沈清家没个儿子,就是个“绝户”,这话说出来不可谓不扎心,甚至还有些让人觉得恶心。
那明晃晃的算计,人只要不瞎就都能看得出来,他大伯母自许是个精明的人,却还算计着他们家的东西。
众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沈清已经率先拿出了银行卡,“爸,这钱是剩下的医药费,大伯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两个男人被小辈下了面子,一个个露出了狰狞可怕的面容,他们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剩下的钱最后一起交,教完咱们兄弟平分。”
沈清的父母很快收到了大伯和三叔的转账,沈清的母亲这才放下心来,沈清这么多年在a市打拼,每个月也都会给老两口养老的钱。
日子也不难过,沈清妈妈将所有的钱都攒了起来,想着以后如果沈清结婚了,这些都算是沈清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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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室的门打开,沈家人呼啦啦的围了上去,老太太是手如同枯槁,整个人行将就木,这场抢救似乎也要了他半条命。
沈清他奶奶有一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和三儿子,他拉着沈清的手,声音虚弱的说了一句,“妍妍你回来了,奶奶这一辈子对不起你爸爸,奶奶那个老房子留给你。”
沈清在那一刻,眼眶微红,过往的云烟似乎烟消云散,他可以接受老太太的道歉,甚至都能够原谅老太太,可是他不能代替自己的母亲原谅他奶奶。
他奶奶当年对待自己的母亲态度并不好,连带着自己这个孙女,他也不怎么待见……
最终所有的钱分成三份,老太太的那个老房子,最后成为了沈清的,很快就过户完毕。
外面的天气很不好,山雨欲来,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人也有些压抑。
沈清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这才疲惫的坐在了椅子上。
贺安年的电话已经打过了三个,都是掐着白天的时间,可白天沈清忙前忙后于是就挂断了电话。
沈清查了一下a国的时间,将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贺安年迅速的接听电话,“怎么了?”
沈清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沉重,还有化不开的愁绪,昨天晚上沈清的母亲第1次露出了薄凉的神态,他和沈清说:“老太太偏心了一辈子,临了临了看清了他那两个儿子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肯定也瞒不住,到时候一出殡,估计十里八乡的亲戚们也都知道大伯和三叔做的那些事情,老太太最后把房子留给了你,你大伯母和你大表哥两个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算计呢?”
沈清听着这絮絮叨叨的话,并没有出声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些事情有些压抑,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烦。
沈清把这一切和贺安年说完之后,贺安年也同样陷入了沉默,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中式家庭,孩子多父母偏心,最终也无法一碗水端平。
沈清的父母不受待见,沈清从小更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最后的最后,还有可能被人想要算计那套房子。
沈清母亲这个有些懦弱甚至不怎么强大的女人,第一次耍了个心眼儿托人直接将老太太的房子过户给了沈清,毕竟老太太在有意识的时候说出房子给沈清,那就是遗嘱。
一周以后,沈清的奶奶终于去了,棺材停放在了老家的大门口,按照村子里的习俗请来了人帮忙。
沈清穿着一身黑衣服,闲暇时已靠在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一刻和记忆中的某位慈祥的老人重叠。
沈清应该管他叫老奶奶,他们地方的方言叫“太太”,太太当年活到了90多岁,死的时候沈清还在上小学。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是手里拿着糖,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耳朵上别着香烟,有的人手里拿着炮竹。
这些人将“太太”埋入了沈家的祖坟,从今往后却再也见不到这个慈祥的老人,这是沈清幼年时期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沈清还记得,有一年过年,沈清的大伯母听说是从港城托朋友买回了一件羽绒服,沈清的爷爷奶奶稀罕的不得了,据说一千块钱。
过年家里本来就热闹,孩子又多,沈清的大表哥和二表哥两个人和沈清差个两三岁,男孩和男孩之间更容易建立友谊,所以他们一起欺负沈清。
孩子们打闹很正常,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清的爷爷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等看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黑色的羽绒服上有一块白色的污渍。
沈清的爷爷表情骇人的把手指着沈清骂骂咧咧,话语有些难听,沈清委屈的哭出了声,他小声的和父母解释,“不是自己弄的。”
沈清当时出去玩,拿着零钱自己买了一份棉花糖,棉花糖是白色的,衣服上的污渍也是白色的,老爷子就在那儿咒骂沈清。
老太太更加得理不饶人,指桑骂槐,说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居然还这么娇贵,买棉花糖也不知道分享,只买自己的。
家里的那群大人,并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大的恶意,一个人生气到了极点,另外一个人在那指桑骂槐,大伯母和三婶儿两个人在那拱火,他的母亲小声的替他辩解,却没有直接反驳。
棉花糖是糖做的,如果化了的话会变成黏糊糊的糖水,那白色的污渍像是从哪儿蹭到的灰,只要拿布轻轻的擦掉就可以了。
只是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咒骂声不断,这还是过年期间。
后来有一段时间,沈清的父母有些忙,实在是没有办法照顾年幼的沈清,那个时候就拖沈清的奶奶中午和晚上过来给孩子做顿饭。
然而就这样小小的请求,沈清他奶奶却以自己很忙为由,直接拒绝。沈清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个人在家,手里拿着零钱,早晨上学在家门口卖早餐的买一个包子,中午回来吃一份馄饨,晚上再买一个烧饼。
就这样,凑合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等到沈清父母回来的时候,因为长期没有吃水果和蔬菜,导致沈清便秘去了医院。
生活大的太过不如意,沈清年幼的时候,总是站在家的暖气旁边,静静的听着自己的母亲小声的和沈清抱怨着,抱怨着爷爷奶奶,抱怨着自己的父亲,最终还会说一句,“家里这么困难,你要乖乖的听话,要好好的学习……”
沈清看着那些人逐渐走远,那些永远的回忆随着渐渐透明的烟雾,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也消失在了自己的心里。
往事随风,人死了,就剩下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记得。
沈清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吃过棉花糖,再也没有反抗过自己母亲的命令,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一家三口格外的沉默,回到家后,收拾完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