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上千人，在这同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噤若寒蝉。

如果不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军师妃萱的话，只怕他们都要以为这个女人是在开玩笑了。

高高在上的萧羽公子，星罗帝国的帝师。妃萱的主公……怎么可能亲自来到方正馆，还和一个新人一般，和一个儒生辩论？

这叫人怎么相信？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妃萱。

大家不得不相信了！

“这……这个斗篷男子，就是萧羽？妃萱的主公？”

“这……也太奇葩了吧。高高在上的萧羽公子，居然和一个儒生辩论大半天？”

“不可思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斗篷男子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帅气而英俊，刚强而凛冽的脸蛋。

不是萧羽，又是何人？

而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自然就是方傲雪了。不过方傲雪此刻只是静静的站在萧羽神奇那，一言不发。也没有伸手去解开自己的面纱，如同女神一般，遗世独立。

“真的是萧羽！”

“参见萧羽公子！”

“参见萧羽公子！”

全场人纷纷欠身，抱拳行礼。

他们和唐正的人不同。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带着一腔热血，改革新政的报复而来。

但凡来这里的，都是仰慕河朔公主，仰慕妃萱，特别是仰慕萧羽的能人志士。在这些人心中，萧羽的地位非同寻常！

极为尊崇！

萧羽挥挥手，然后同样抱拳作揖：“诸位不必客气，都坐下说话吧！”

说完，萧羽转头瞪了妃萱一眼，低声道：“军师，你打搅了我的雅兴啊。”

妃萱微微笑道：“你好歹也是主公，却带着斗篷，和他人辩论。你把大家骗的好苦啊。”

萧羽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位置：“既然军师也来了，那就坐下来，和大家好好聊聊天。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大家聊天了。”

“恩！”妃萱点点头，在萧羽旁边坐了下来。苏冉则是含笑看着萧羽，站在妃萱旁边，一双眼神时不时的盯着萧羽，含情脉脉。

萧羽缓过神来，冲刚刚那个儒生道：“我们的额辩论还没结束，现在，我们继续开始吧。”

儒生有些口吃，面色通红：“刚刚是我莽撞，我不知道你是萧羽公子，让公子见笑了。”

萧羽微微道：“不必介意。我诚心实意的想知道你们的想法，想聆听你们的声音。这才伪装成和你们一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儒生还是很窘迫，支支吾吾好半晌都很扭捏。

萧羽微笑道：“你刚刚说的话很好。特别是那一句，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光明。作为新政的誓言。现在你可不能因为我是萧羽，就隐瞒不说哦。”

“哈哈哈~”

全场的人，很善意的哄堂大笑。

一个人：“文汝。你平时不是一套一套的嘛，而且不远万里前来。有什么就说什么嘛。我感觉萧羽公子很和蔼可信，不会责怪你的。”

“就是，你之前在我们面前，都是长篇大论的，把我们说的服服帖帖。但是你说服我们，不算什么啊。你要说服萧羽公子，那才是你的真本事呢。”

“恩，你好歹也是士族之后，而且是大士族之后。纵然你面对的是萧羽公子，也可以直接陈述你的观点嘛！”

“文汝，我们都给你打气！”

“是啊，文汝，你代表着我们的观点，今天萧羽公子亲自来这里辩论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好的讲述清楚啊！”

“……”

有了大家的支持，儒生文汝也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对大家微微抱拳，最后冲萧羽深深作揖道：“既然萧羽公子亲自要求，那么我就把我心中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萧羽微微点头：“恩，直说无妨。”

文汝道：“我以为，我们这片疆域最好的时代，是图腾帝国成立之前的晋国时代。那时候的疆域虽然没有进行大一统，但是晋国为秦晋风火唐五国的盟主，是天下共主。那时候的晋国没有设立引光塔，从华兴王朝引入光明后直接均匀的照耀在整个图腾疆域之上。那时候，没有黑暗，没有黑暗寒门。每个人都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同样的光明！”

文汝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说出来的时候，萧羽还是微微动容的。

这样的说辞，触动了萧羽的内心。

在内心深处，萧羽也认为晋国的时代是最好的。

文汝继续道：“但是晋国的策略违背了华兴王朝的本意，也悖逆了其他三十五个帝国疆域的策略。成为天下的异类。这也就注定了晋国的灭亡。异类，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是晋国写给天下最美的篇章，虽然晋国最终被灭了。但是晋国留下来的那幅画卷，却成为了人们心中最美的图腾。这就是图腾疆域这片疆域名字的由来！”

萧羽越听越入神，刚刚辩论的时候，还没发现这个文汝还有这样深刻的见地。此刻让他全盘托出，才了解到此人的精髓。

文汝看到萧羽的眼神十分认真，当下说的也更加带劲了：“其实当时晋国是有野心的。当时的几任国君都想在整个华兴王朝之内宣扬他们的思想，推行他们的政策，想要让更多的帝国效仿。只有这样，晋国才不会变成异类。只要有别人效仿，晋国就不是异类。只是很可惜，当时并没有同类效仿晋国的策略。最终导致群起攻之，晋国就此灭亡。否则以唐氏王族的手段，是无法剿灭当时强大的晋国。”

“晋国这一灭亡，就沉寂了五千年。此后的华兴王朝之中，再也没有诞生过晋王的美丽画卷。但是晋国留下来的思想种子，却无时不刻的在发芽。三千年的牧云海，就有志向恢复当年晋国的国策。只可惜他当时的地位只是帝师，无法越过唐正陛下直接推行大的新政，最后也做了很多的贡献，比如建立寒门向光明世界的通道等等，打开了闸门。最终，牧云海晚年的时候，公开提出恢复晋国国策，结果遭到陛下的反对，最后被烧死在火铜柱上。这是晋国灭亡之后，在图腾疆域上掀起的一次最大的思潮流动。最终失败了！”

“虽然牧云海死了，但是他留下来的希望种子却在继续生根发芽。此后图腾帝国之中，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发生了无数的思想传播，但是没有引起很大的反响，直到十九年前的萧青帝出现，再一次把晋国的国策推向了巅峰。这一次的浪潮，甚至要超过当年的牧云海。本来凭借萧青帝的绝世雄才，是有可能实现的。当时连华兴王朝都有点无力对抗，最后还是惊动了九天之上的光明神殿。连光明教皇都出手了，这才压下萧青帝的思潮。从此之后，这种思潮又断流了足足十九年！”

“但是萧青帝的学徒河朔公主，冰雪公主两个人也做了很多事情，虽然失败了，但是她们留下了很大的火种。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传播！时至今日，妃萱军师联合萧羽公子，河朔公主和冰雪公主重提新政的事情。这一股思潮开始重新的涌动萌发！”

文汝条理清晰的把帝国过往五千年的历史简明扼要的阐述了一遍，最后道：“显然，以现在的社会条件要想完成当初晋国的国策，是不现实的。但是我认为这个方向，是不能够改变的！要想最大限度的发动群众，只有一个办法——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光明！相比沐浴生活在光明世界之中的人口而言，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口，数量是其十倍甚至是百倍。最广大的群众，在黑暗之中！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说到这里，文汝对着萧羽和妃萱深深作揖：“这就是我的策略！虽然对着天下的昭告这个誓言，会让我们成为异类，但是这一条誓言，可以发动超过百倍的人口。如果你们相信群众的力量，那么就必须在这两者利弊之间做出选择！”

萧羽沉默了。妃萱也沉默了！

萧羽微微站了起来：“你说的很好。你的思路我明白了，我会慎重考虑。期间也请你在中东城留下来，或许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沟通！”

言罢，萧羽转身离开。

方傲雪，妃萱和苏冉也都纷纷离开。

方正馆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大家盯着萧羽离开的方向，久久说不出话来。

行走在大街上，萧羽一直在沉默。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刚刚文汝说的那句话。

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光明。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犹如一个魔咒，深深的拷问着萧羽内心深处的灵魂。

良久后，萧羽才轻轻开口：“军师，刚刚文汝说的话，你怎么看？”

妃萱沉默片刻，随后道：“办法可行，但是现在我们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如果贸然发出这样的誓言，我们分分钟会被各大帝国当成异类绞杀。”

萧羽深深道：“恩，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条件？”

妃萱道：“至少要等我们拥有整个图腾帝国疆域，而且上下打通了华兴王朝。那个时候我们才能够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现在，万万不行！”

萧羽深深叹息道：“你说的是啊。但是刚刚文汝说的话，的确是天下无数能人志士的心声。如果我们现在不拿出一个可行的旗号，一方面无法更好的笼络人心，另外一方面也无法更好的为我们自己正名。”

正名，很重要。

每一次兵变，战争，都需要一个名目。

比如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并入清君侧。

比如高祖斩白蛇起义。

比如陈桥兵变。

等等，都需要一个正统的，扣住道德制高点，打着为天下苍生的旗号。

名不正，言不顺。

妃萱道：“主公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现在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旗号。一方面表明我们是正义之师，另外一方面昭告天下我们的宏愿和理想。”

萧羽微微道：“的确如此，旗号的问题，现在已经刻不容缓了。军师可有什么妥当的想法？”

妃萱道：“旗号我想过几个。其中有一个感觉不错，主公你来看看。”

萧羽微笑道：“好啊，说出来听听！”

妃萱道：“我们这一次的策略，肯定是和思潮有关。通过最近河朔公主和柔冰雪四处宣扬她们曾经的那一套思潮新政思路。很快就得到了巨大的反馈，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反响。可见这个道路是行得通的。我们的旗号，也应该往这上面靠。但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光明这个旗号太彻底了，对我们弊大于利。暂时还不能举旗。但是我们可以把目标定得小一点。扣住人心的旗号——驱除唐氏王族，扩大寒门闸口！”

萧羽沉凝了好一会儿，随后道：“这个办法就是当年牧云海折中的办法啊。不错！我们只是要开放更多的闸口给黑暗寒门的人。这样子不涉及根本上的问题，也不涉及华兴王朝的根本利益。但是能够得到大量群众的支持！”

妃萱微微点头：“恩，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这一次请主公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中东城内有一处茶楼，风景秀丽。

四个人来到茶楼的顶端，坐在露天之下，可以俯瞰大江。

清风徐来，锦绣山河。

苏冉给大家泡茶。

萧羽一边端着茶杯，一边凝望着脚下的大好河山，一杯茶，喝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放下茶杯的时候，萧羽开口道：“驱除唐氏王族，扩大寒门闸口。这个旗号不错，我们就打着这个旗号！”

妃萱道：“既然主公决定了，那么我就用这个旗号了。”

萧羽微微道：“恩，简单明了，对口流利，有利于这句台词的传播，让天下人都对我们的意志耳熟能详。”

“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要商议？”萧羽直接开门见山。

妃萱道：“之前我请求主公打听唐正的意图。后来你的反馈我仔细的揣摩了。唐正的意图就是拖延时间，等待华兴王朝的使者团前来接收帝国，完成受封。从此帝国变成王国，这王国也不再是唐正的了。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因此不想在移交之前对我们大动干戈。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萧羽道：“不错，他是这么想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妃萱道：“另外你也说了你的想法，你想通过万冰的手段，获取足够的金钱，然后和华兴王朝谈判。我仔细考虑过，这个思路本身没有问题。但是实现其来需要不少时间。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半个月后，王朝使者团来接收帝国后，这图腾帝国就变成了王国。唐氏王族也不再事图腾王国的王族了。我们时间上，来不及。”

萧羽深深道：“你说的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妃萱道：“一旦如此，我们在这里的行为就变成了我们直接对抗华兴王朝。这是不行的，我们的对手一旦变成华兴王朝，我们会毫无胜算！”

萧羽深以为然：“恩。”

妃萱继续道：“我们如果想要让西征取得胜利，就不能让事情的发展顺着唐正预测的轨迹去推进。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让这件事情回到我们的轨迹上。”

萧羽重新坐下：“说说你的想法。”

妃萱道：“第一，唐正想要脱手图腾帝国，高升入王朝为官。第二，唐正想要拖延时间，让我们的行为变成对抗华兴王朝。这两点，是唐正的心声。我不能让他如愿。”

萧羽点点头：“分析的透彻。继续！”

妃萱道：“其实无论第一点还是第二点，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唐正的身份是图腾大帝，他对图腾帝国拥有绝对的掌控力。这是他和华兴王朝谈判的筹码，也是他高升的最大筹码。如果我们能够在使者团来临之前，把他的这份筹码给破坏掉。那么唐正就被动了。接下来只能够按照我们的轨迹去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