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摩尔曼斯克。

魏东光着身体走进体检室内的屋子，屋子的灯亮了，这也是一件不大的屋子，但比外面的小隔间要大不少，屋子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可以升降的椅子，椅子靠背上伸出一个形状像帽子的半圆形设备。

魏东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坐上去，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体检。

这时，忽然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了。

“魏东，先，生，不用，紧张，请，坐，到，椅子，上。”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很奇怪的“俄式”中文，从他结结巴巴的吐词来看，魏东估计，他是照着写好的音标读出来的。

魏东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屋子的墙角挂着一个白色的扬声器，正是那个扬声器发出了声音。

因为身上没有穿衣服的缘故，让魏东着实没有安全感，他小心翼翼挪到了椅子上，做好。

“请将，背后的，装置，带在，头上。”

“看来这个里面的确有微型摄像头，他们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魏东心想。

魏东伸手从后面够到了了那个半球形的装置，它安装在一系列可以活动的联动杆上，轻轻一拉就能移动到头顶的位置，然后整个罩在脑袋上，里面很深，盖住了眼睛，边缘基本到了鼻孔的位置，只露嘴巴在外面，位于眼睛的位置有一块向外突出，内部是一整块平整的像是蓝色镜面的东西，紧贴着眼睛，魏东猜测，这应该是用来显示内容的屏幕。

这个半球外表是金属，摸上去冰凉，幸亏里面有一层皮质软垫，不过形状与头部不契合的原因，即使有软垫和支撑杆，这东西顶在头上很不舒服，魏东心里嘀咕道：“苏联人的制造工艺，就不要苛求了。”

扬声器又发出了让人厌烦的声音：“请根据，提示，回答问题。”

话音刚落，眼前的平面突然亮了起来，开始有些刺眼，但很快就适应了，整块屏幕都显示蓝色，在蓝色背景下，出现了浅蓝色的中文字体，开始很模糊，很快字体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什么颜色？”

魏东看见文字的时候一阵惊讶：“苏联人有这样的技术？”

在今天看来这样的屏幕很普通，但在那个年代，能把屏幕做到那么小，放进这样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并且还能在眼前显示，解决了聚焦的问题，实在是一项让人惊叹的高科技成就。

“蓝色。”魏东答道。

接着字体切换，开始依次显示一系列问题。

“姓名？”

“魏东。”

“性别？”

“男。”对于这样的问题，魏东很无奈。

“年龄？”

“32。”

“国籍？”

“中华人民共和国。”魏东本想直接说中国，多说几个字似乎能让他更舒服些。

“婚姻状况？”

“单身。”

“是否有过性经验？”

魏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提出的“性经验”到底是什么范畴，自己来的算不算，想了一会儿，魏东吐了两个字：“没有。”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魏东多少有些难为情，长相一般，性格内向，又选择了宗教这样冷门的专业，必然是不受女孩子喜欢的，平常又不善于出入交际场所，基本就是个宅男，唯一的性经验自然来自自己来，三十多岁的他说出“没有”的时候，自然有些丢面子，好在他根本看不见提问的人。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请放松，以平和的情绪观看接下来的内容。”

魏东心想：“让人这样光着，不知多少眼睛看着，还叫人放松，简直就是瞎扯淡，这能平和的了吗？”

屏幕上的字淡去，随后出现了一幅模糊不清的彩色画面，画面中一只全身黑毛，只有鼻子是白色的小猫蹲在绿油油的草丛里，两只眼睛圆滚滚的看着拍摄这张照片的人。

魏东看着这幅画面心想：“这是那个业余摄影师拍的，都看不清画面……不过……这只猫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可直到图片消失都没有想起来。

几秒钟之后取代小猫的图片的画面是一张黑色的桌面，桌面很旧很斑驳，桌面上放着一些稿纸，稿纸上写满了字，一只绿色的钢笔，笔帽被打开躺在稿纸上，魏东很奇怪，这支钢笔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就在钢笔旁边，放着一只铁青蛙，上了发条就能蹦跳的一种玩具，相比桌面和钢笔，这只玩具青蛙显得很新，画面整体倒是很清晰，比如那只青蛙，可部分却很模糊，尤其是稿纸上的内容，完全看不清楚，甚至看不清纸上写的是哪国文字。

看着屏幕上的场景，魏东开始很陌生，可心里很快产生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的感觉，他本能地使劲在记忆中查找，却一无所获。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门框，拍这张照片的人好像是蹲在屋子里屋门框内向外拍摄，位置很低，画面大部分被门框挡住，画面只有三分之一展示了外屋的景象，能看外屋一侧的大门，大门口，很多人正在往门外走，图片很模糊，看不清他们的动作，更看清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穿着绿色的衣服，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这些人最当中的一个人好像带着眼镜，完全能看不清脸，或者根本没有脸，只不过他的衣服和其它人不一样，是浅灰色的。

魏东看着这幅画面，画面虽然很模糊，但是这构图，这色调，好熟悉，这种熟悉，让人不安，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慌乱感。

紧接着，画面淡去，新的画面浮现，这幅画面更乱，都看不清到底是哪里，只能感觉得出来画面下半部分很多的人脑袋，他们好像在朝前方看，画面上半部分背景好像是红色的，也有很多人站在那里，那些人全都穿着绿色的衣服，很威风的样子，正中央一个穿深蓝色衣服的人，蹲在前面，同样看不清脸，貌似根本没有脸，他两只手握在一起，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魏东盯着这幅画面，只觉得全身冒汗，同样是似曾相识，同样是无法从记忆中找到确切的答案，但是就在他穿过深藏着的思维之后，画面忽然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魏东内心颤抖着，他不禁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因为他认出了这一幕，居中的那个人并不是蹲着，而是跪着，双手并没有握着，而是被绑在身后，那个人就是魏东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