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惊变(下)(1 / 1)

感觉身体一空像是被抱了起来,下意识地嗅了嗅,是阿平!

很快身体被放下,粗重的呼吸抵在耳畔,“兰,是我,你醒醒。”我想回答他,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强凝住逐渐涣散的意识,怕自己这一昏晕过去便是天人相隔。

只觉眉心处注入一丝清明,使我越来越沉的神智终于寻找到一点支撑的力,有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别睡,撑住,他们会救你的。”

你是谁?我控制不了自己意识要怎么办?

用你的意念去控制,想想就在你身边的丈夫,想想关心你的人,你不可以放弃!

我不想放弃,阿平一定是知道了,他看到我突然这般估计要疯了,为了他我绝不能放弃。随着意念的坚定,眉心处的清明逐渐扩散,进而感觉头顶也有几缕凉意注入进来,竟让我首先能听到外界的语声了。

“今日本王必当彻查此事,诸有关联者格杀勿论。”

这是朱棣在说话,他的嗓音里满满都是震怒。但我想听阿平的声音,他在哪?“阿平……”嘴唇蠕动,轻咛声出,霎时静默轮回,下一瞬便听见耳边迫切沙哑的嗓音:“兰,我在,我就在你身边。现在有军医在为你扎针刺穴,逼出你体内的毒素,为了我,为了元儿,,你一定不能有事。”

阿平,元儿,是啊,我不可能舍得下他们的。

蓦然间感觉眼角有热烫的液体滑过,无论阿平怎么擦拭都停不住,终于引得他疯了一般怒吼:“是谁?究竟是谁?我要那个害你的人千刀万剐!”

阿平,是我错了,之前不该以自己为例的,而今当真身临其境,又怎忍心让你经受这般惊痛啊。可是我躺在这睁不开眼,除了流不止的泪根本没法回应。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暂时只能先用针封住毒液蔓延,但是中毒的根源还是要寻到,否则没法找出解毒之法。”这人应当就是军医了,听他话中意思是我中毒了?

“有谁刚才接近过她?”是朱棣在沉怒质询,一片静谧里无人敢应,紧随着便听见他又道:“今日若你们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她曾与谁接触过,那么本王就一个个将你论罪。”

“我见过!”威吓果然是有效的,立即有人应声了:“好像有看到他离开院子,后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不得而知,就听到一声咕咚,他突然就栽倒在地上了,还把我们给吓了一跳。”随着这人话落,立即有人响应:“是啊是啊。”

而在这时朱高煦小声开口了:“元帅,我之前与她有过接触。”

朱棣怒询:“何时?何地?”

“就是您跟炆哥进屋谈事的时候,我喊了她去外边墙角处说了一会话,后来老常来了,她就先回来这边院子了。我与老常还在那闲聊,听见这边动静才跑过来发现出事了。”

朱高煦的声音听着有颤意,怕是有被我给吓到了。

忽听啪的一声响,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巴掌声,是朱高煦被朱棣打了吗?却听朱棣怒喝:“带我去看那处地形。”杂乱的脚步声纷纷离去,而当身边逐渐静下来时,我却听见阿平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附耳在旁道:“媳妇,我会杀了那个害你之人替你报仇的,哪怕是我的堂弟朱高煦,哪怕是我那敬爱的王叔。”

什么?怎么会是朱高煦和朱棣呢?再怎样都不可能是他们二人来下毒害我啊。阿平他疯了吗?可就在这一念之间我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局不会是……阿平他布置来对付朱棣的吧?以我为引?!不,不可能的,阿平不会这么做的。

念刚转过,我就否定了这个可能。他或许会因前事对朱棣心生罅隙,哪怕他真有心要动朱棣也情有可原,但是他不可能会拿我生命作赌注的。

不止是他疯了,连我都疯了,居然去怀疑他。

可我这毒究竟从何而来?当真是朱棣身边的将领因为不满我之前为阿平出头而来设计陷害我?还是庆安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暗中让他的人对我下毒?

我满脑都是纠察自己为何中毒,因为若这毒因不找出来,阿平的痛难以抚平,他当真会疯了似的把矛头对向朱棣。之前我曾与谁擦肩而过?与谁有过接触?

一直都站在角落里的,是朱棣先走向了我,但他离我有两步之遥,期间我们只是说话并未有任何身体接触;后来他与阿平进了房,我便随了朱高煦出去,可他也不曾与我碰触过,难道是……那个老常?我离开时曾与他擦过一次肩,他会不会是庆安的同伙?

可之后我暗中偷听了他与朱高煦的讲话,言辞中对庆安行为也是不赞同。难道连这也是伪装出来的?这一点没法肯定。

一个人中毒,就我的认知中除了身体接触外,便是迷香,然后是口入。

我并未闻到过特殊的气味,即使有,自己的活动范围就在后院里,那里有如此多的人,若我有事别人也肯定会闻到有事才是。而口入,我在之前就喝过一杯茶,但那茶是城守倒的,在这之前他一壶茶都给将领们快添完了,很多人都有在喝。

究竟是什么?不知是我思虑太甚还是本身就抵受不住,脑中突然袭来一股剧痛,彻底将我的神智要湮灭,抽离之际心中无数惶恐,怕醒来一切都已来不及,怕原本变好的走势最终还是扭回“正道”,怕他们叔侄仇怨于身,也怕……我醒不过来。

无意识状态里的自己没有时间概念,所以当渐渐有一丝清明回到脑中时截然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周遭静谧无声,安静地让人有些彷徨。

甚至我生出一个怪念,莫不要睁开眼自己回到了原来的时代,然后告诉我之前不过是一场梦,那我当情何以堪?而离开了故乡还能够归乡,离开了的人只要回去找依旧能找到,若隔了一个时空我如何回得去,又找得到?

若当真如此,老天爷你索性将我收走吧,也莫要如此的折磨人了。

处在这般有意识的状态并不长,一会便又昏沉过去,记不住这般昏昏醒醒多少次,到后来就感觉脑子里所剩的东西有限,不过能够听到一点声音。我仔细辨认了很久,才估摸出那是一个人的呼吸声。可能因为安静的原因吧,感觉好像呼吸声被放大了般,听得格外清晰。

两长一短,极有规律。

听了又听,身边并没有呼吸交杂声,应该只有一个人。而且此人呼吸虽然有规律,但不像是睡着了般均匀,可为什么不说话?也没有余杂的动静,就单一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在侧,很近的距离。后来想了想,大约是因为屋中就只有我和这个人吧。

过了一会又开始好奇,这个一直陪在旁边的人是谁?是我的亲人?朋友?脑子愚钝了,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可是穷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可能这会儿自己所剩的脑汁有限吧。

不过有这个人作陪我倒是不觉得孤单,数着他的呼吸声都觉得有趣。

咦?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她?我想不通,就是直觉是个男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当听到有个外界的脚步声靠近时我还是挺兴奋的,终于来了第三个人了,满心期盼着能够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削尖了耳朵都没听到说话声,反而来的那个人又走了。

我真是失望之极,为嘛不喜欢开口呢?我昏迷着不能说话还情有可原,你们好好的也不说话,真是浪费资源。继续是那呼吸两长一短的人陪在身边,越发好奇了,这是上演默剧吗?还是他们都是哑巴?

正念转中,感觉身体被搬动,我原本是平躺着的,现下被半扶在那人的臂弯里,鼻间闻到一股清冽的气息忍不住多嗅了嗅,挺好闻的,不过这个“嗅”的动作也就念头想想,暂时大脑还支配不了感官身体,没法作出相应的指令。

突觉嘴唇处有温热触感,像是勺子,随后便有温热的液体滑进嘴中。味觉迅速判断传递大脑,这液体好像是米粥,在舌尖翻滚而过时还勾出一丝甜味来,不知道为什么,比我以往吃过的米粥都感觉要美味。

可是,为嘛只在嘴里停留却不滚进喉咙里呢,全都从嘴角溢出去了呀。我好着急,他一口一口地在喂,可我却连一口都没吃进肚子里,这分明是在勾引我又不让我吃啊。

不让我尝过米粥的滋味还好,这一尝过就觉饥肠辘辘的,恨不得张大了口去吞咽。

民以食为天,在吃面前绝不能退缩,拼命凝聚心神想要不让米粥从嘴角溢出,难怕是留住一口也好啊,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终于有一次成功了!一口米粥滚下喉咙,那液体温热丝滑一直暖到肚子里,瞬间让我感觉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