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袍、戴着一片绿sE口罩的男X医师从门後走了出来，一旁的医助紧跟着，随医师停步在等候区的两人面前。

两人坐在塑胶椅上，已经睡着的方旭一颗脑袋枕在昏昏yu睡的冬尘肩上，当冬尘迷茫地顺着光影往上一望，见是医师，她立刻就睁大眼、推醒了睡在她一侧肩上的人。

方旭使力眨眼对焦，同样在意识到医师时清醒了过来，拉着冬尘起身。

他们焦急的反应让医师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骨头的癒合需要时间，而且术後一段时间牠会需要住在我们这边观察。你们是附近高中的学生吧？」

「是的。」冬尘恭敬地点点头，「牠大概需要住多久？我们可以来看牠吗？」

「当然可以。」医师温和地说：「细节我请柜台跟你们说，我先去处理下一台手术。」

「好的，」方旭忽然上前握住医师的手，「真的非常感谢。」

医师一愣，点点头，cH0U回手摆了摆，「不用客气。你们都还是学生，这麽有责任感真了不起。」

「是，我们都还只是穷学生，但能救一个小生命我们义不容辞。」

方旭加重穷学生三个字说出这句话，让一旁的冬尘脸一绷，医师也一绷。

医师乾乾地笑了。

方旭直盯着医师，医师直盯着方旭。冬尘与医助在旁盯着互相盯着的两人，一动不动，直到医师开口了。

「我会请柜台优惠给你们的。」

「非常感谢！」

方旭几乎是医师话一说完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道谢时笑得无b灿烂。

之後医师向前台人员交代几句就回到诊间，柜台里的人与冬尘及方旭交换了下眼神，便职业微笑地朝他们招手。当他们站定到柜台前方，他们听见了一组并不友善的数字，而那甚至是优惠过後的数字。

冬尘一脸为难，正想问问不能再便宜一点吗，方旭就立刻从口袋抓出了个牛皮sE皮夹，二话不说低头数起钞票来了。

冬尘睁大眼睛，瞧这财大气粗的数钱法，她想起早先方旭向她说过的。

──没事的，我们有钱。

接着她看见方旭把皮夹里的万把块都放上柜台了，又从另一侧口袋抓出另一个黑sE带拉链的钱包和一个花sE皮夹，他没有犹豫的掏出里头的所有千元钞票，终於凑足了手术费与住院费。

冬尘与柜台内的人员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一天带三个钱包出门，这怎麽想都不是一般高中生会有的习惯。於是柜台人员就在满心困惑的情况下收了钱，另一位人员嘴巴张了又闭，像是想问，可说出的还是土狗的手术状况与现况，并嘱咐一些可能并发而需要观察的症状。

方旭很担心何忠恒的安危，所以即便已经入夜很久了，他还是扒在柜台问了所有他应该要知道的。举凡术後狗粮需不需要调整，或前肢固定器坏了怎麽办。诸如此类相当细琐的问句，让一旁的冬尘刮目相看，她望着方旭认真的侧脸，诊所的灯光打在他的轮廓上，像是泛上了有些神圣的光，那是冬尘第一次意识到她好喜欢这个人。

就像是订做的一样，他的坚持与执着投注在他的善良之上，让他看上去那麽闪闪发亮。

最後，在柜台人员解说完这几天狗在诊所里会受到什麽样的照顾後，方旭才终於满意地带着冬尘离开。

走出诊所时，冬尘看见方旭把三个钱包一一揣回制服K的口袋里。

等他们站上外头的人行道，她终於问出口：「你为什麽会有三个钱包？」

方旭抬眼望上她的脸，笑了，「因为我有拿啊，我说过了。」

冬尘一怔。

──你不要担心等一下付不出手术费，我有拿钱。

她想起他声明过的一句话，忽然感到不妙。

「你……跟谁拿的？」

「那个混帐啊。」

「混帐？」

「就是今天在顶楼我差点掐Si的那个啊。这些钱包全部都是从那个混帐身上拿的。当时你跑去看何忠恒的时候，我趁他晕过去的时候拿的。」

「什麽？那他为什麽会有三个钱包？」

「我也不知道，但反正他伤害何忠恒就应该付出代价，我用他的钱去付医药费合情合理。」

「是没有不合理啦……」冬尘思索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为什麽知道狗的事情？」

「这我也不知道。」方旭凝重了眉目，「今天我突然被他叫到楼上，一上楼我就看到何忠恒倒在地上流血，太可怕了！」

方旭的眼神心有余悸，并渐渐染上愤怒，他说：「那个混帐当时竟然还笑，他看我愣住的样子，竟然还笑。我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冬尘见方旭愠怒地握起拳头、浑身微颤，她晓得当时的他是如何制不住T内烧起的怒火，差那麽一点，就要置人於Si地。而她也晓得当他冷静下来，他会如何不愿意成为夺取X命的角sE。

「谢谢你。」方旭低着脸，嗓音颤颤，「你让我忍住了。」

他提起眼，望入冬尘漆黑的眼底，那里漆黑如夜般静谧，方旭总能在里头找到安歇之处。方旭感到安定地拥上了冬尘，一张脸埋在冬尘飘散清香的发间。他说：「你让我不用成为我不想成为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冬尘听着不由得牵起了嘴角。她站得直挺，垂着双手，没有回拥，只是任由人高马大的方旭将她抱得Si紧。

她阖上眼睛，风徐徐地吹拂他们的发，她想着，今天真是漫长。

那人伤害了何忠恒，方旭当然愤怒，可他终究不会想成为那个混帐、那般仗着能力而做到伤害的人。冬尘如此明白，她想，她之所以明白，也不是太了不起的事，但是幸好她明白了。

冬尘认识到了什麽叫全世界最单纯的人。

最善良。

最真诚的人。

她睁开眼，望上顶上的天。

天空挂着带星点的夜sE，她在微风里闻见方旭一贯的气味，他的汗水就像yAn光烧焦空气的味道，她很喜欢。

她也很喜欢她如此明白方旭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

幸好她明白了这个人。

幸好她喜欢了这个人。

一直到很後来她选择离开他的时候，她都还是那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