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靳尹和常瑶父nV有话要叙,陆知行藉口喝多了,很早便离开回房。
离开时,他眼里的落寞昭然若揭,凌思思自然没有错过。
身为同样藉口离开的凌思思知道,他是心里难受,他们三人围在一块,有说有笑,宛如一家人,他再怎麽想亲近,常瑶对他也终归只是师妹,永远都不可能像靳尹一样。
一如凌思嫒再闹腾,她和他也只是个外人。
那麽,对她来说,谁又才是她真正可以相信的人呢?
凌思思出神地想着,廊下灯笼轻晃,摇曳的灯光晃了眼,她似有所感,回过身便见到自长廊尽处走来的两道人影。
那是季纾领着少年过来的身影,跟在青衫翩然旁的少年,粗衣麻鞋,一步一步走近前来,垂着头站在那里,低眉敛目,瘦削的脸上不见喜怒,宛如一个麻木的木偶。
初一的离去,带给他很大的打击,将少年锐气催折得黯淡无光。
可一个心里有目标的人,怎可能如此颓废?
「依侧妃的意思,人带到了。」季纾淡淡地开口,姿态有礼而疏离,彷佛又回到那副恪守礼节的样子。
闻言,少年的眼睛闪了一下,有点惊讶。
凌思思挑眉,白了他一眼,这是又spy温润公子了是吧?
换作平常肯定是要吐槽他几句的,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凌思思调整了脸部表情,走上前一步,在少年身前停下,先前几次碰面都不怎麽愉快,便没怎麽好好看清他的模样。
自从初一下葬,她将自己关在房中消沉好些日子,後来又忙着给初一蒐罗城里的点心衣裳什麽的,倒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他。
来之前她想过,他一个少年无依无靠,常县令又有心赶他走,他最近的日子也许过得不是太好,可眼下定睛细看,却才发现他真的是过得很不好,面sE苍白,寻常少年挺拔的身型在他身上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脸庞还不知沾了什麽,乌黑一道。
凌思思心中不禁一酸,掏出帕子,凑过去将手伸到他面前,替他擦拭脸上的脏W。
少年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眼睛里没有情绪。
「你多大一个人了,脸上弄脏了也不知道清一清呀。」
她语气轻松,嘴上虽这样说,下手却轻柔,真不见一丝动怒的迹象。
凌思思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少年目光闪动,却是後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别扭地道:「不用。」
「怎麽不用?这外表乾净是尊重别人,做人乾净才是尊重自己,你难道顶着张花脸出门啊?」
少年沉默地抿了抿唇。
凌思思挑了挑眉,看向他身旁的季纾,接着道:「你既然来了,想必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季纾也都和你说过,我不是个喜欢勉强的人,所以在事情决定前,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什麽?」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若你是想离开这里,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你找个好人家,至少不必再过从前那样的生活;或者,你愿意留下来,做我的侍卫。」
少年抿唇,心里渐渐局促起来。
凌思思耐心十足,轻笑道:「你不用违拗自己的心意,选一个便是。虽然律法严明,但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想把所有选择的权利都给你自己,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决定不是吗。」
少年垂着头,平生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心里渐渐泛起一GU异样的感受,说不清是什麽,有点麻麻的,却格外温暖。
凌思思说得轻松,可她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恍如一个b迫良家妇nV的恶霸。
嘴上说自由选择,可实际上答案只有一个。
他沉Y良久,抬头迎着她的目光,咬着唇,神情古怪,却是答非所问:「你……是太子的妃子?」
这个问题问得不大合适啊。
「呃……」凌思思一噎,「目前暂时是。」
少年听着她那两个奇怪的用词,皱了皱眉,就在凌思思以为他不会回她时,少年微哑的嗓音却响起,道:「……我跟你。」
「嗯?你要确定好,认定了可就不能反悔啦。」
少年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闪着坚定的光,「决定好了,我跟着你!」
凌思思无声一笑,在他眼里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执着,就明白他们肯定想到了一处。
唯有忍耐一时,以侍卫身份待在她身边,才能韬光养晦,找到证据,革除人口贩卖的恶行,将整个违法交易的集团彻底拔除--
凌思思满意地笑,转头让季纾将他的资料登记入册,给他一个新的身份。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朝向沉默的少年问:「还没问,你叫什麽名字?」
「小、小五……」
「小五啊……」凌思思沉Y片刻,「这名字恐怕不能用了……从前颠沛流离,此刻开始希望你能如日中天,享世间太平,诸事遂心如意。五……午,端午……便叫端午,如何?」
小五……现在应该叫端午,眼帘低垂,嘴唇紧抿,点头的痕迹微弱得难以捕捉。
他这副样子,如此傲娇,倒是像极了某人。
凌思思想起此刻应躲在不远处的人,忍不住扬起唇角,虽然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都不太顺利,但至少还有个顺心的。
「对了,还有件事,我叫凌思思,目前暂时……是太子侧妃。不过呢,我不喜欢旁人唤我侧妃,除了这个,看你想怎麽称呼我都成。」
始终默默立在一旁的季纾,闻言突然看了过来,幽深的眸子带着探究打量着眼前的nV子。
nV子小名素来只有亲近之人方可知晓,她就这麽堂而皇之地告诉他了?
成何T统。
这边季纾微微蹙眉,凌思思却丝毫未觉,偏着头又道:「帮你换个名字,是为了方便,也是与过去做个告别,但并不代表要你和过去的自己割舍,你还就是你,知道吗?」
端午似懂非懂地点头,低低地“嗯”了声。
「不过,言归正传,你既然要留下来做我的侍卫,那得要有能力保护我才是。所以--」凌思思g起唇角,纤纤食指指向某个方向,道:「跟着维桑习武,让维桑能够认可你的能力,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端午顺着她手指的一处树梢上看去,隐约瞧见一道人影,「……任务?」
「没错,我总不能留个不中用的人在身边吧?就算是看在初一的面子上……」彷佛触及了心底某个不能触碰的隐患,凌思思抿了抿唇,生y地将话转了个方向,扬唇道:「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少年攥了攥拳,不知是被她的哪句话刺中心底,眸中的目光一下子坚定起来,语气认真地道:「你放心,我肯定做得到!」
闻言,凌思思眯着眼睛,瞅向不远处树梢上的一抹影子,笑得不怀好意,「既如此,你就去练练手吧。」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忽然被推上前一步,他不防脚下踉跄,站立不稳,尚来不及反应,但见眼前黑影一闪,身子一轻,待他回神过来,往下一看,差点没吓岔了气。
他为什麽在天上飞?!
他抬头一看,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岂不是方才树梢上的那位?眼下他正扯着自己,身姿轻巧地跃过树梢,接连跳过几个檐角,如入无人的穿过院子。
少年第一次玩这麽大的,吓得脸sE发白,梗着脖子道:「不行,我不行……」
「怕什麽,你尽管跟着。顺道一提,你眼前的这位叫维桑,可就是你未来的师父,若是伤了、废了、残了……自有他来承担啊!」
几个院外的凌思思往廊柱上一靠,伸手漫不经心地朝檐角上一下子远去的人影摆了摆手,大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意味。
直到看不见了,凌思思才收起面上的笑意,摇了摇头,起身往回走。
「走吧。人都走了,憋了那麽久,也不怕闷坏啊?」
季纾看着她的背影,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有话要说?」
「你那点小心思,我会看不透?」凌思思哼了声,「想问什麽,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