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常瑶面sE刷的一白,捂着嘴的手颤抖着,隔着薄薄的窗纸,看着投在窗上的两道人影,她从未有一瞬间感到如此剧烈的痛,痛得她不能自已,痛得她无法呼x1。
她SiSi地盯着窗上的人影,那些狠毒而冰冷的话一声声回荡在耳际,宛如是在嘲笑着她的愚蠢与天真,亦像是利刃直直cHa入心头,剜得鲜血淋漓。
从未有过的恨意,淹没了仅存的理智,驱使她按着腰际以防万一而携带的软剑,恨不得当即冲进房内,向他们讨个说法!
眼看她按着软剑,站在门外,yu问明事情真相,看着紧闭的房门,咬牙伸手一推--
「什麽人?」
房内,隐隐察觉到有异的靳尹沉声喝道,伸手推开发出动静的房门,往外查看,却只迎头吹了一阵微凉的山风。
而门外并无人影。
另一边,被捂住嘴巴,强行带离的常瑶,正被拉扯着来到无人的角落里。
她强烈地挣扎着,不防禁锢着她的手一松,她旋即转身拔出软剑,迎向身後的人。
「阿瑶是我!」
剑风凛冽,被她不管不顾地一指,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刺得她握着剑的手轻颤。
初秋微凉的空气里,浮荡着彼此急促的喘息,混着强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击碎表面的平静,荡起风雨yu来的涟漪。
常瑶手里还举着剑,脸上的伤口还渗着血,陆知行却看都没看一眼,抿直嘴角,素来谈笑风生的人,脸上不带笑时,已有几分摄人。
他不避她指着自己的剑,只看向她眼底的惊慌,低眉间也褪不去眼角眉梢的寒气,语气却是放轻了的柔和,似积年的冰雪忽然化了,道:「别怕,是我。师兄在呢,没事了。」
熟悉的少年嗓音自耳畔响起,常瑶终於从乍然听见真相的恍惚中回过神来,陆知行那灿若晨星的眉眼近在她咫尺,一如年少拜师学艺时的模样。
乾净,温和,又耀眼。
像是春日里吹过的徐徐微风。
令人放心又依赖。
「师兄……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轻声唤他,手里的剑一松,“哐当”一声落在脚边,她神情恍惚,像是想永远沉沦在这场梦里,便不用面对那些丑陋的现实。
可她越是想逃避,他就偏要打碎她的幻想。
「是真的。我查过了,县令府上的剑和那日救了凌思嫒的密道里的兵器上,都刻有一样的印记,都是自西啓进口的私货。常县令……早就和西啓有g结了。」
那日,他跟在常瑶身後,找到了商舖掌柜,也许常瑶压根没想到,那家商舖也是衡yAn君旗下的商号之一,因此经他一问,掌柜便全盘拖出了。
陆知行看了眼她苍白的面sE,继续道:「还有件事,那些兵器皆是以玄铁铸成。玄铁不仅是西啓特有的一种矿物,因着极难提炼,且以玄铁铸成的兵器十分坚y锋利,极为珍贵,历来皆作为进献给大盛的贡铁,只是……」
「只是,近年来边境动荡,两国早已断了岁贡,玄铁根本不可能在出现在境内。」常瑶垂眸,平静地缓缓开口,道:「更不可能出现在内陆的栎yAn县内,所以意思是,他……g结西啓,想要谋逆,对吗?」
「阿瑶……」
「师兄你不要骗我,我都、都知道……他或许不只想要谋逆,还想着更大更疯狂的计画。」
常瑶恍惚地回忆起从前那个,尽管日子过得再难再苦,也始终将她养大的父亲,眼底突地坠下一滴泪来,烙在她手背上。
「你知道吗?我刚刚,听见他们说的话,思嫒被抓,在花船上b着和季纾跳江,还有前几日的刺杀,都是他们设计的,我本来不想相信,也没法相信,这些事……真的都是他们做的。他们一个是我深Ai的夫君,一个是养大我的父亲,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那麽那麽相信他们,尽管听到了那些事後,我还是拼命的找藉口,想帮他们开脱,说服自己他们是不得已的啊……」
陆知行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
他知道,这时候他不用说话,他只需要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抒发情绪的出口,将心里的委屈与悲愤都倾诉出来。
「我是那麽努力地想要挽回,可是……他却不要我了。」常瑶的身T微颤,声音也颤抖起来,眼底蓄满了泪,可她也没资格去哭,只一字一句,泣血般道:「那个我认了十几年的父亲,在他人面前,亲口承认这十几年来的相处通通只是为了复仇,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记忆是假的、亲情是假的、父亲也是假的……因为我根本不是他的nV儿!」
说到最後,她几乎是吼出声来,第一次不顾皇家颜面、天家规矩,一个劲地想将内心受的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出来,不想再容忍,不愿再作不明不白的棋子。
陆知行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中自然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直接冲进房内,一剑砍下靳尹和常县令的头,以平内心怨怒,可他却也明白,他们敢这般做,背後一定还下着更大的一盘棋。
商人贸易向来追求远利,方是长远。
他既是常瑶的师兄,受封一品的衡yAn君,也是大盛最大商团的团主,JiNg通商业之道,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眼下敌暗我明,自然不可冲动行事,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在最後一刻情急拉走常瑶,以免憾事发生。
他气他们狼心狗肺,利用人心,全不顾他人感受,眼角微红,捏紧了手中的玉骨折扇,下手之重,几乎捏的扇骨变形。
可他到底理智仍存,深x1一口气,转向不住落泪的常瑶,向来多情含笑的面容上覆满冰霜。
他捧在掌心,当宝贝似宠着的师妹,就这样被人欺负了,他却什麽也做不了,积蓄在x口的怒气愈甚,同时一丝疑惑却也跟着愈发清晰。
「不过,他们为什麽要这麽做?县令是为了报仇,那靳尹又是为了什麽?」陆知行问出口,皱了皱眉,继续道:「东g0ng太子妃出了事,对他的地位和声望也会有所动摇。」
「因为天河令。」
「什麽?」陆知行愣住。
哭够了,常瑶深x1一口气,抬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也知道眼下的景况不是伤心的时候,哽咽着声音,缓缓道:「前朝宰相博学多闻,门生极多,在各个领域上皆颇有建树,因此威望极高,隐有震主之势。而他出身的栎yAn常氏,曾有消息传出,宰相手中有一至宝天河令,得之可为所yu为,号令天下,故江湖上传言“得天河令者,得天下”之说。」
「天河令……栎yAn常氏……可前朝常氏不是因宰相谋逆,而被抄家灭族了吗?」
「人虽没了,可有传闻天河令就在栎yAn,恰巧我那日於府中见了刺客,一路尾随进了间旧宅,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常氏故居了。」
陆知行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你去常氏故居,想让你去找天河令?那靳尹也是为了要拿到天河令,所以故意和县令联合起来骗你?」
常瑶闭眼,无声地默认了他的猜想。
其实,她早就该……觉悟的。
自从那日在府上见到了和密道里兵器上一样的印记,她就开始怀疑,县令和西啓有所g结,再联想靳尹这一路上所展现出来的被动状态,似乎对思嫒的失踪不闻不问,一点也不紧张,好似确信她会平安无事一样。
她早就知道的,靳尹从籍籍无名的皇子,一路走到太子,全是靠着凌首辅的支持,朝廷半数为首辅势力,陛下又并非真的全然信任他,若非三皇子出了事加上首辅推波助澜,他根本不可能封他做太子。
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肯一辈子仰仗首辅鼻息,可要收回分散在各方的势力,他自然得想办法巩固自身的地位;更何况三皇子虽被贬至边境,京中党羽仍在,始终蠢蠢yu动,天河令重现於世,他自然不能任由它落到三皇子手中。
所以,只能利用她、利用凌思嫒、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
但老实说,她无b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试图以此来抵挡铺天盖地朝她袭来的惶恐不安,将她吞噬。
陆知行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他也是第一次听闻天河令的事。
从前只做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却没想到确有其事。
他将常瑶话里的讯息理了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那什麽天河令,眼下在你手上?」
「不是。当时情况危急,我见他们好似想找那东西,便将它暗中塞给了思嫒……」
等等!……思嫒?!
那群人的目标是天河令,而天河令此时仍在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凌思思身上……
常瑶猛地一惊,忆起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抬头对上陆知行的目光,旋即提裙转身往凌思思的房间跑去。
--思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夜幕低垂。
今夜晚膳,凌思思没有出现,遣人去问,来回报的是碧草,只说她今天身T不适,想早点休息。
凌思思本就鬼点子多,向来又任X,旁人也管不住她,只要没出事就好,毕竟眼下事情多,靳尹也分不出心思管她。
只有常瑶忍着慌乱,与陆知行沉默地交换了眼神。
事实上,他们没能见到凌思思要回天河令,去的时候端午将他们拦在门外,说她不适,已经歇下了,几人没信,却也不好强闯,只得先作罢。
没人知道她去哪里。
而在众人各自怀着心事,暂且相安无事的同时,独自离开草庐,走在深林里的凌思思神sE却没那麽镇定了。
她看看天sE,只希望能在天亮之前,找到维桑将他带回去。
毕竟端午和碧草能替她挡一晚上,不见得能骗过他们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