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赌。

谷三赌的是赵媛儿作为主角在整个剧情之中不可撼动的地位，是最大变数也是唯一的存在指标，她绝不可能轻易被消灭；赵媛儿则赌的是镇安王必然会想要知道她手中枪械的秘密绝不会轻举妄动；而镇安王则赌赵媛儿心软，绝不可能会为了手里头武器的秘密就葬送了身边之人的性命。

有时候赌博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必胜无疑，可实际上所有的变数都是他人带来，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百分之一百的掌控。

夜幕降临之际，谷三带着慕容宇华趁着夜色慢慢从峭壁上滑落下来，重新潜回了冷宫之中。镇安王的手下搜查的还不够彻底，慕容宇华遮盖起来的工作间并没有被发现。也许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一群女人和小孩居然有朝一日会在冷宫之中搭起工作台来组装出如此有威慑力的武器。

当然，换个时代换个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很难相信这一切都不过出自一个八岁小女孩之手。

慕容宇华入内之后飞快扫了一眼工作间中的物件，火药、硝石这些都在，能勉强组装出一些简易炸药，再复杂些的武器就不容易组装了：“这里能够利用的火力以我们两个人的能力，最多只能杀几十人，若当真想抛开追兵逃跑，这点火器恐怕是不够用的。”

门外驻扎的是成千上万人，如今王宫被重重包围、固若金汤，想要救出那三十几人，实在是有些困难。

谷三给她递上干粮，沉着张脸一直冷静思索。今日在峭壁上的时候，她已经大概观察过目前宫中的布置安排，也看见赵媛儿她们都被带去琳毓宫了。至少有一点能够确认——赵媛儿这些人也绝不可能是坐以待毙。只不过大家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以一敌百，或能悄无声息离开这里的机会。

然而镇安王如何才能将注意力从她们身上移开呢？

谷三嚼着干粮，忽然问慕容宇华：“当初的赵媛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留在镇安王身边的？”

“……爱情。对原来爱情的失望，对新的爱情的渴望。”

“可是现在她的爱情已经不可能落在镇安王身上了，这一条剧情线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谷三仔细想来，确实如此，赵媛儿在原来的剧情线中会投入到镇安王的怀抱，纯粹是对另一个男人的失望，同时镇安王又确实有着男性魅力，足够有魄力，她的父亲在前朝虽是叛军，可在新皇帝手下却是宠臣。

而赵媛儿即便是前朝的妃子，而后也成为了新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可现在故事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故事，赵媛儿也不是原本设定下哭哭啼啼、满心愁怨，将所有生活的重心都安放在情爱上的女人了。她所爱之人也由那个外强中干的皇帝，转向了一贯坚韧、果断的德妃林锦悦身上。两个女人所迸发出的情感力量并不会比一男一女所产生的要少分毫。

慕容宇华也跟着谷三仔细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从前赵媛儿会对自己的感情失望，完全是因为小皇帝如同献宝一般把她送给了另一个男人。在这个过程之中她是没有自主选择权的，她像一个礼物、一件物品被男人们互相赠与。”

“而后镇安王对她稍显尊重与爱护，便重新获得了她的信任。”

“还有她的情感。”慕容御湖摊手，“可是现在赵媛儿绝不会就因为这样一点小恩小惠便沉迷下去。她早就认清了这些男人的想法和意图，对于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一些温情，在她眼里估计都会被直接过滤掉吧。”

“……如果还上当受骗，那只能是这个世界的原作者把角色写的太蠢了吧？”

“也有可能是太过于情感用事？不过这个我们应该可以放心，我觉得赵媛儿都已经和德妃娘娘感情深厚，不大可能再上镇安王的当。”慕容宇华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担忧，“可情感上虽然她不会再轻信他人，难保在肉体上不会被粗暴对待。你也知道……在这种时代，战争之下的女性往往会遭到粗暴的侵犯。”

“所以现在我们两个人在这，为的就是尽可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谷三叹了口气，“这是一场战争。我们能救的人没有那么多，只能尽我们所能精力去做。但如果说这一点没有办法保证，最低限度，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救下她们的性命。”

这种情况谷三并不是没有遇上过。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杀红了眼的男性有时候比丧尸更恐怖，他们就像是野兽，在遇上女人时根本不考虑对方和自己一样同为人，只是把她当做了发泄愤怒和不安的器具。在她生活的时代，大部分由男性主导的要塞，女人只不过是昂贵的生育资源，大部分生存情况堪忧。随着女性数量的减少，有的要塞与要塞之间甚至会争夺拥有生育能力的适龄女青年。在那种情况下，女人的生存状况并不比被圈养起来的动物要好多少。

而在少部分由女性主导的要塞之中，甚至会有偏激更极端一些的女性选择做子宫摘除手术，一方面杜绝每次例假外出执行任务时血腥味吸引来丧尸，另一方面在和别的要塞发生火拼时，哪怕战败了，也能有必死的决心继续拼下去。有很多女人往往会因为怀孕，不得不痛苦生存下去。

谷三自己也早在二十几岁时做了相关手术，她们之中也有没有做手术的“母亲”，在她们的要塞之中，母亲是最伟大的存在，她们以鲜血带来了新生命，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孕育子嗣，甚至还冒着被圈禁被掳走的风险。她们的要塞一直以来就有保护母亲、营救儿童的传统，这一点是和其他一些要塞截然不同的。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别的要塞求救，表示他们那儿有孩子，谷三必定会带着人马前去支援。有的时候如果是别的要塞的女性通过无线电等渠道知道了她们的存在试图寻求帮助，谷三也会带人去帮忙。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真实存在一些需要救助的女性，也有小部分情况可能是别的要塞试图想要争夺资源设下的陷阱。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就和谷三以前做过的营救行动相类似，被关押起来的女性，外部守着的敌军，还有一个看起来手握重权的男性。但是有些地方相似有些又不一样，如果是在现代社会，他们有汽车等更为高速的交通工具，同时还拥有榴弹炮等攻击性更强的武器，真要战斗起来，机械填补上了原本的性别差异。但是这个时代，速度最快的是马匹，而这种情况下根本做不到一群人一起逃跑。

这就麻烦多了。

还有军队的专业度也有所区别。如今在皇宫周围驻扎的都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兵马，哪怕找到机会杀了镇安王，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杀出重围太难了。赵媛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如果说按照我们之前的经验，主要角色一死，世界可能就会发生崩塌，最终被我的记忆侵蚀，对吧？”

慕容宇华闻言点了点头：“一般来说主要角色是目前这个世界的逻辑所在，他们不发生动摇不产生危机，没有消失，这个世界就可以暂时正常运行下去。第一个世界，是因为你说服了‘我’让我对整个世界的存在产生动摇，第二个世界则是你作为女主但是把男主杀了，所以丧尸病毒再次现世。”

“也就是说赵媛儿一死，外面围着的士兵也有可能全部变成丧尸。”

慕容宇华摊了摊手：“这我就说不准了，世界稳定度偏移后的呈现方式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也许是有人现场直接变成丧尸，也有可能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然后大家直接进入到战斗状态。”

反正不管怎么样，赵媛儿出事，这个世界也会跟着出事。

整理完前后逻辑之后，谷三看着自己手里的枪：“我要是现在就去直接崩了镇安王，咱们几个逃出去的存活率是多少？”

“零。”

慕容宇华吃干净了手里的干粮，开始着手调配起眼前的火药。她从来不会和谷三撒谎，况且在这种情况上撒谎也没有什么用。死亡率高成功率低是事实，她们没有办法与之硬碰硬的。

“那……如果说让赵媛儿杀了镇安王，然后我们假装他还没有死，以他的身份发号施令呢？”谷三想到曾经某次任务所采取的手段。慕容宇华稍稍停下手上的动作：“也……不是不行，可问题就在于，我们这些女人怎么可能伪装出镇安王的声音和身形？只要有一个人暴露，所有人都暴露，想要他看起来还活着太难了吧？”

谷三的嘴角却在这一刻微妙上扬了：“但他要是看起来不过是半死不活，那就不是太难了。”

“你……想做什么？”

慕容宇华看着谷三站起身，推开门离去之前，回头告诉她：“去制造一些混乱，你乖乖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