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重新出发的时候，谷三总的来说要清静的多。车队在荒漠中行进，每个人都在驿站购买了之后所需要的物资。谷三的车就跟在自己需要护送的两辆卡车边上。两辆车上分别有两个驾驶员，也都是男性。自从上路以后，那几个人倒也有试图找谷三聊天的，但看她都冷这张脸，也就惺惺作罢。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车辆暂时在一处废弃小镇上停下。这边的旧时居民已经搬走，小镇上的设施也早已废弃，车灯一路亮着过来，停下之前就已经有丧尸围聚过来了。这些怪物敲打着门窗，无意义的吼叫。但已经没有人注意这个。

谷三不想多事，停下来以后就把车灯关上待在车里合眼休息。朱里再一次发来了讯息，说是已经和七号要塞递交了投诉信息，将车队的情况都如实告诉了那边。

在最后朱里还是提醒她：“我查过这些车队的出行记录，他们已经在不同要塞之间运输过好几次了，如果真的期间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太过隐蔽，要不就是已经买通了各个地方的管理机构。”

谷三揉着额头：“有找到那个赌场内部的视频吗？”

“从暗网上下载了一些。”

谷三接入朱里的视野，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播放的是一段十分血腥暴力的视频。数名参赛者从角斗场的各个小门里迷茫地走了出来，站在角斗场中央，他们必须越过陷阱去夺取不同的武器。朱里的声音在一旁讲解道：“这个赌博内部的赛事有很多分类，有一对一真人格斗，也有像这种多人混战。这个叫‘求生游戏’，一共12名参赛者，这些参赛者都是没有任何改造也没有感染病毒的纯种人类。但是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实际上已经被注射了丧尸病毒……”

谷三听到这不免冷笑着骂了一句：“狗娘养的……”

“谁能幸存到最后，就能够获得一百万奖金，三号要塞内的居住权、一套别墅，以及一整个经纪公司。”

“直到那个人死亡为止，是吗？”

朱里没有再回答她了。视频里有一个男人开始变异，朝着身边的人袭击而去，第二个人被咬了之后拿着身边的斧头削下了他半个脑袋。

有人要过来杀了他，却被他先干掉了，整个斗兽场里乱成一团。一个人尸变以后，所有人都对别人生出了疑心，这些新生代的人类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他们大多都是从不同要塞被拐骗来的，也许都没有走出过那个安全之地，看看外面的丧尸究竟是什么模样。

有那么一瞬谷三忽然想起在另一个世界，朱雀说过的话。

人类是没有办法传承记忆的物种。

“因为没有传承的记忆，人们有时候就会对谎言深信不疑，没有半点怀疑。而后在一条前人曾经走过的迷途上又重新走一遍。”

谷三退出了朱里的链接视野，看着车窗外黑魆魆的一片。她在车里点了支烟，静静坐在这片荒漠里。一辆车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孤岛，这样的感觉从她过去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消散过。她靠着热感视野再一次朝前望去，前面那辆货车车厢里被关着的人看起来已经累了，横躺在那儿。

里面的设施应该是比较完备的，不然也不可能这样小半个月过去，都用不着把门打开把人拉出来透透气。

谷三只是这样抽着烟看着，忽然间看那张床上的人站了起来。热感视野之下，谷三其实根本不知道对方的面容，她只能依稀从体型上判断那是一个女孩，身高不高，看起来甚至有些过于瘦弱。

这样的女孩能活过斗兽场里残酷的比赛吗？谷三想着。她看着那个女孩一路走到车厢最外端，双手贴在了门上，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用力砸动着。

然而不论她怎么砸，怎么哭喊，从外去看，整辆卡车纹丝不动，里面的声音外面一点都听不见。

那女孩终于累了，双腿一软，跪坐在了车门前，她微微抬起头，有那么一瞬，她的脸似乎是朝向谷三这儿的。而后她整个人瘫坐在地面上，渐渐倒了下去，最后蜷缩成一团。

谷三将热感视觉切换回了普通视野。车厢里一片黑暗，只有她手上的烟火光闪烁。等烟被掐灭之后，整个车厢就彻底漆黑一片。

其实有那么一瞬谷三会问自己，这样做有用吗？救下这一批他们也会从别的地方再运来另一批，那是一个被三号要塞政·府默许的黑暗游戏，从开始到现在，几乎算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了那里。

除非彻底摧毁一切，不然什么用都没有。然而既然三号要塞的居民默认了这种游戏的存在，那么所有默认者都要一视同仁视为恶人吗？除掉背后的资本家有用吗？是不是要将所以参与游戏的人，所有支·持他们的人，所有享受着牺牲他人性命获得快乐和财富的都统统消灭掉？

他们不可能把整个三号要塞都炸毁。

但是很快谷三想到了慕容宇华常常会在她耳朵边说的，能做多少就先做多少吧。能救下一个总比一个都不救要好。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第五天。谷三看着满地翻滚的黑沙就知道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这个地方她前两年曾经来过，还有七十几公里就到七号要塞了。谷三重新联系上朱里，询问七号要塞那边给的反馈。朱里说情况并不乐观，七号要塞似乎并不在乎他所递交的投诉。

这几天因为一路行来没有遇上什么驿站，他们车队基本上都是在车上歇息的。晚上停下时都没有下车，大家都不想因为自己，拖慢车队进程。在外露营最怕就是自大，以为丧尸不会再影响到自己，狂妄地打开车门，而后因为丧尸数量过多引起骚乱，最后再度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期间偶尔七七试图和谷三联系，她在频道里呼叫过几次谷三，但谷三没有怎么回应对方。她有时候不大受得了这样热情的人，不分男女，况且谷三出行在外，真的非常厌烦有人突然带着自己的困难过来找她。

傍晚时分，车辆开始驶入黑沙漠所在驿站的隔离隧道，长长的隧道两侧故意用灯光、声响和肉吸引丧尸过去，而后绞杀。等穿过隧道进入停车场的时候，丧尸实际上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车队停下后，依然是安保人员率先下车处理丧尸。数量不多，这次谷三甚至都没有使用车载武器，直接拿着枪下车手动清理。几分钟以后，一切都搞定，停车场中的红色灯光转为了正常。

谷三朝着周围看去，除了他们，别的地区一些运输车辆也在这儿停着，她眼尖，一眼就看见停靠在电梯边的七号要塞行政车，不知为何，谷三莫名松了口气。

上楼坐电梯的时候依然分成两拨，他们做安保的还是最后一班电梯上楼的。谷三进电梯的时候，七七靠近过来：“我之前想联络你，你接到我的通话请求了吗？”

谷三：“接到了。”

“你没回复我？”

“我需要回复你吗？车队里看起来没有什么紧急问题。你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谷三看着她，“所以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七七有些不悦：“好吧，没有。”

“那我就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通话。”谷三说完这话，走出了电梯，但是在离开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小声在七七耳边留下一句，“近距离无线电通道都是不加密状态，随时都能被人听到，这个你知道吧？”

女人脸上的愤然转瞬即逝，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谷三离去的背影。然而不等七七追上来想跟她再说点什么，谷三却直接转头走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进入大厅之后，谷三的目光有意识地在搜寻那辆政·府车辆的主人，片刻后，她在老刘身边看见一名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看着装就知道是第七要塞的人，也只有他们极度热衷于复兴古文明文化，愿意去生产以前那些轻飘飘的衣服。

谷三朝着一旁走去，耳朵却有意识地去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这次的事情你们自己内查一遍。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

“本来就不该有人知道。”

“现在举报信已经送过来了，你们自己想着怎么办吧。如果这个人发现我们要塞没有任何反应，到时候再原生主义群体内一宣扬，以后我们还怎么做宣传工作？”

“行行行我知道了。”

“你们处理好，不要让我们为难，清楚了吗？我先走了。”

“不留下喝一杯？”

“要塞外我一秒都不想多呆……”

谷三沉下了目光，她知道——这样看来，只能想点别的办法靠自己来动手了。她站在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等她进入房间一拉开灯，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七七手里拿着一个屏蔽仪器：“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敞开心扉谈一下了吧？你应该没有什么顾忌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