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将京城让桃花季凋零,迎来簇簇白里透紫的梧桐花,似挂在高大树梢上的小灯笼,走近了便是馥郁花香扑鼻,青砖红瓦,挺拔梧桐无畏风雨,根深茂叶,古有云〝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以此寄托美好愿望。
十七屍身下葬的半月余後,一个让各家闺秀姑娘们无不含泪咬着帕子心碎满地的消息传了出来,秦国公府嫡世子秦毓瑭即将成亲了!
你说未婚妻十七才刚Si不久,这一眨眼的时间是要跟谁成亲?每个姑娘无不关心是哪个幸运儿要成为入主秦国公府的小nV主人,只是无论怎麽打听消息,愣是连新娘姓什麽、长什麽样、又是啥来头全然是个谜。
解出来的答案大概只有:看来秦毓瑭真的疯了。
即便是即将入夏的凉爽气候,隅地四角内金铜兽耳三足鼎亦在角落燃着不灭的薰香,镂空的JiNg致雕花窗投S入斑驳yAn光,清风送入,茜sE海棠细珠绡动,柳绿周垂,雨後的Sh气渗入屋子里,烟霞暮sE的屏风後隐隐约约传来细碎难耐的低咳。
一盏热茶被捧在消瘦白皙的手掌中,骆王坐在木榻上,後腰垫着软垫,如瀑的长发用白玉冠立束,露出自己苍白毫无血sE隐隐浮起青涩脉络的额头,低垂的眉眼望着漂浮在热茶上的梗叶,心绪埋入尘埃中不容任何人窥私一分一毫。
他的发极细如针。
良久,直到跪在他身前的白灵双腿僵y,才听闻他淡漠说道:「这事,可有几分真切?」
难道是他错估了秦毓瑭对十七的情意?骆王越来越看不清秦毓瑭了,曾经以为的模样,竟是背道而驰,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白灵腿僵得没有知觉,但她仍不敢乱动,道:「秦国公府已开始张灯结彩备礼,只是此事舒贵妃似不知情,匆匆忙忙从寺里回来,当门即给了秦毓瑭一个大嘴巴子,看样子是有几分真切。」
这话白灵还真说得不错,舒贵妃当时简直气红了眼,以为入g0ng多年早已磨平了所有脾气,但那日带着顾嬷嬷杀气腾腾回国公府,秦毓瑭一句道安都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左脸颊被搧得分不着东南西北,舒贵妃这一掌力度可不小,足以让他俊秀的脸蛋红肿,嘴角渗血,但他吞下口中的苦涩血味,站得挺直,好似这一巴掌本来就是他该受的一般,一吭不响。
一身华贵的舒贵妃哪有平时在g0ng中不问世事,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双肩发抖,几乎是带着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哽咽,「好啊!秦毓瑭!你出息了!成亲这等事你也能自己做主张了!当我们秦国公府都是Si人是不是?为了一个nV人,你疯魔也不足惜吗?」
她这一生葬送了自己的青春自由,全都奉献给了保全这个家脉,可这侄子却不懂她的苦与痛,这是让人何等的痛心疾首。
舒贵妃满眼的悲愤,是气他不争气,秦毓瑭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像个犯错事的孩子。
满腔的怒无处发泄,她压抑的太久,如同一个被堵住出口的洪水,争先恐後的喷涌而出,舒贵妃还想打他,但看自家侄子左脸颊上火辣辣的五指印,她的指甲修得尖细,甚至在秦毓瑭那如玉珀上的肤凝上刮出血痕,抬起手的停滞在半空中,一时间她的整颗心软的下不了手。
可满满的委屈却扑天盖地而来。
也许,她也是羡慕吧?羡慕可以这样Ai得奔放不顾自我的秦毓瑭。
气氛凝结,秦国公府下人不多,见舒贵妃杀气腾腾的要把秦毓瑭千刀万剐的架式,也非常识时务为俊杰的走避留给姑侄二人谈话空间,眼下只余彼此粗重的喘息,跟在舒贵妃身後的顾嬷嬷捏了衣角还在琢磨着怎麽劝架,便听见秦毓瑭被打破出血的唇瓣轻启。
「姑姑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漱洗一翻。」他牙缝间还染着血。
秦毓瑭要成亲的消息一出,舒贵妃便从寺里急归回国公府,一路上有多少侧目,好的坏的揣测各异,只怕传来传去给人增添口舌。
舒贵妃一双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接着又听见秦毓瑭续道:「姑姑回家之事我会让人禀报,就说是姑姑住在寺里身T不舒坦,回国公府小住几天。」
皇上还昏迷着,现在皇g0ng中把权的分在骆王与烨王手中,两个小辈想拦舒贵妃这只巨大地头蛇也是要垫垫手中的分量。
「娘娘,世子说得不错,您这风尘仆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奴婢这就去让人备热水。」顾嬷嬷跟在舒贵妃身边多年,可是个会察言观sE的,连忙跟着说道。
舒贵妃剜了秦毓瑭好几眼,这才带着顾嬷嬷转身,结束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掐架……单方面的。
直到看不见舒贵妃的背影,秦毓瑭这才磨磨蹭蹭的用袖子随意一抹嘴角的血丝,自言自语,「姑姑这一巴掌打得真狠,疼Si爷了。」然而脸上却是连蹙眉都没有。
躲在角落的慎言迎上前,狗腿地掏出帕子,道:「公子,用帕子擦擦血。」还好他闪得快,要不然舒贵妃舍不得打秦毓瑭的话,这一巴掌估计是他替自家公子受了。
秦毓瑭斜看他一眼,「你自己留着擦PGU。」
「小的擦PGU用不着这麽好的帕子,等下回公子需要,小的随时给您备着!」慎言将帕子摺得整齐收回去,拍拍x脯表示忠心。
自从十七屍身被送回国公府,国公府宛如垄罩着惨淡乌云,好一阵低迷气氛,下人们走路都是颠着脚尖,这会儿一扫前雪,慎言都能跟着说笑,秦毓瑭脑中不禁想起十七若此时在身边,肯定会跟慎言一搭一唱,抢着给他递帕子擦血。
唉,十七不在,慎言的马P显得不那麽诚恳了,果然没有对b没有伤害。
秦毓瑭嗤了慎言一声,心思转而在舒贵妃身上,眸底浮起了如棉絮般的轻浅笑意,「好久没见姑姑这般生动表情了。」
一入g0ng中深似海,彷佛在脸上戴上了张面具,看谁谁都一样。
「敢情公子让成亲的消息散布到全京城,就是为了惹贵妃娘娘这一巴掌?」慎言懵懂。
「你觉得呢?」秦毓瑭似笑非瞧着他,眸sE深得厉害,左脸颊红肿,嘴角的血丝擦得不乾不净,俊挺的鼻梁投了点庭院中梧桐树摇晃的影子,像极了嗜血的鬼魅。
慎言吞吞吐吐,「我觉得……公子还是现在别笑了,看着渗人。」
「滚。」
舒贵妃虽入g0ng多年,但在秦国公府的闺房仍旧完整保留下来,雪白粉墙,四方庭院向北,佳木茏葱,绿水相依,垂花点缀,幽户五sE湖纱随风曼妙,除却常使用的物件都送入g0ng中,其余的床榻茶几倒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素雅的鹅hsE床幔不曾因时光褪sE,妆台铜镜也像是时常被人擦拭一般,依旧剔透。
都说触景生情,一入闺房,许多过往的回忆都涌上脑海中,指腹一一抚0着旧物,舒贵妃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再踏足过这里了。
面南的墙悬挂着一幅流云百蝠的拙劣画屏,过去她喜读书,这里曾放着一两尺高的藏书柜,如今书已空,秦国公竟是命人放上了她过往的物件,b如这幅流云百蝠的画,可不就是她十岁瞎画着玩的。
「都几岁的人了,还这麽幼稚。」站在流云百蝠挂画前,她说的是秦国公,神情温柔几许。
旧物生情,冲淡了不少她方才的凛然怒气。
「娘娘,娘娘私自回国公府,眼下g0ng里肯定也得了消息定是闹翻了,世子可不就替您把後续想得稳妥,让您安心小住国公府。依奴婢看,世子不像是因为十七姑娘而疯魔胡闹的人。」顾嬷嬷斟酌着词句,就怕又惹舒贵妃提起秦毓瑭要成亲的事又不痛快。
舒贵妃冷笑一声,神情像是一只鄙睨万物的凤凰,轻扯嘴角,泄了几分自己桀傲不逊的真X情,「他不胡闹谁胡闹!不只他胡闹!国公爷那个只会护犊的王八也跟着胡闹!好呀!要胡闹,那本g0ng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