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汽机车的废气，双向四线道几乎承载不了下班时段内燃机的运转声。在踩上斑马线之前，闪动的小绿人开始狂奔，於是承彦停下脚步。他看着方框里的小人转红立定，心不在焉。

从早上到现在，他还在想文玲对他b的那只大姆指究竟是什麽意思。

「那个??」

站在承彦身旁的晓婷似乎对於两人之间的沉默感到尴尬，想说什麽，却又无法开口。既然还没准备好要说，承彦也就没有追问。直到对向的绿灯开始倒数，晓婷才结结巴巴地整理好心中的句子。

「为什麽你和文玲明明都会弹吉他，却不加入吉他社呢？」

承彦愣了一下。晓婷说出了感觉是聊天开始十分钟之後才会出现的话题。他用食指搔搔脸颊。

「本来也有想过。不过社团博览会的时候学长说，他们的社课主要面向没有学过吉他的初学者，所以最後就打消念头了。是说为什麽你会想学吉他呀？」

「因为文玲很酷。」

「蛤？」

晓婷像是逃跑般迈开步伐。她低着头补充：「我也想变酷。」

「你知道要练到文玲那个程度需要几年的时间吗？」承彦追上晓婷，他说：「一开始技巧不好，看起来会很矬喔。」

晓婷摇摇头，发出否定的哼声。她说：「跟技巧没有关系。我是觉得文玲可以自信地跟老师对话很酷。」

晓婷的回答让承彦楞在原地，差点来不及过马路。他回想上午晓婷和文玲的对话。会叫第一次谈话的同学「小小」，这种等级的外向X格可不是随便弹个吉他就能练成的。

「如果只是想变成文玲那样的社交怪物，你还是直接去跟她交朋友吧。」

「所以我加入吉他社了嘛。」晓婷不甘心地在路缘上跺脚：「可是她没有去！」

承彦因为晓婷清奇的脑回路感到头痛，他扶着额头，说：「你想跟她参加同个社团，你在填志愿之前不是应该先问过人家吗？」

「可是我也不确定她想不想跟我参加同一个社团。之前国中同班三年都没有怎麽说过话，突然要我问她实在是??」

承彦突然意识到早上那段对话的违和之处。他说：「同班三年？所以那个小小是？」

「我国中时候的绰号呀。」晓婷不知道为什麽承彦提到这个话题，理所当然地应答。突然，她红起耳根：「你、你不能这样叫我喔！」

承彦一直以为文玲是会帮第一次说话的人取绰号的社交怪物，他在心里向文玲致上十二万分歉意，继续吐槽眼前的怪人。

「我是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很惊讶，你跟她说话为什麽要这麽紧张。」

「她很耀眼嘛。」

晓婷再次低下了视线，不过她微笑着，好像在回忆美好的过往那样。

「国中的时候我除了读书什麽事都没有做。早上上课，晚上读书，好像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里走，四周都好暗好暗。」

随着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晓婷的眉头微微皱起，身T似乎因为回忆那时候的情境而开始疼痛。她轻轻地r0Un1E手指。

「偶尔抬头的时候，会觉得在班上的同学们是那麽的耀眼。他们不只成绩好，也不只会唱歌和演奏乐器，他们就连谈吐和见识都成熟得我无法触及。可是我又不能羡慕他们。因为我知道，我只要停下来，连考试成绩都会被远远抛到後头。我只能继续抱着教科书和模拟考题，继续前进。」

她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眯起看起来有些无奈的、困扰的微笑。

「所以，上高中之後，我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只是不知不觉，就连跟他们说话都会觉得紧张了。」

承彦听着晓婷的故事，他可以想像为什麽国中三年，他对眼前的nV孩子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晓婷除了读书之外什麽事都没有做。

不要说社团和班际活动，晓婷多半也不曾去其他班级串门子。承彦想着就有些同情。不想要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他有些戏谑地说：「跟我说话就没问题呢。」

这时，晓婷停下脚步。她静静打开侧背书包的内袋，拿出一个方形薄片。晓婷转身正对承彦。她弯下腰，恭敬地伸直双手将薄片递给出去。

「请用这个！」

承彦因为晓婷的正经态度紧张起来。「是信吗？还是礼物？」、「是向可以自然的相处的我的告白吗？」青春期少年的各种异想在承彦心中胡乱奔腾。

然後他发现那是一面随身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