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思儿而言,上一世的孤苦欺凌好似都还在眼前,每一夜闭上眼睛,她都能回想起自己在冷宫中苦苦挣扎却无人相助的绝望。
所以,这一世她拼尽全力要获得皇上的宠爱。她绝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任人欺凌、无助无依。她要登上高位,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所以她拼命回忆着上一次所有受宠的那些妃嫔的信息,抢占先机、夺得恩宠。这一切都得益于当时与她同住一屋的小宫女。
冷宫孤寂,那宫女却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一心想要攀上高枝,飞出冷宫,所以她总是时刻关注着各宫各院的消息,盼望着自己能有被其他主子们用得上的机会。
上一世的陈思儿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那宫女目中无人,并不将她当做主子,反倒因为她的沉默,时不时与她说一些冷宫外的事。久而久之,陈思儿便多多少少知道了各宫娘娘们的八卦消息。
就像是贤妃,因在花园内舞姿翩然,而被皇上宠幸。又如丽嫔,竟故意弄病了自己生下的皇长女来诬陷贤妃,却被太医在皇长女身上找出证据,最终丽嫔被贬为庶人,与自己一道流落到了冷宫。
陈思儿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既然都已经对孩子下手了,又何必惺惺作态,装什么慈母心呢?不如狠心到底,彻底抹除后患。
老天开眼,竟让自己重活一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陈思儿就开始行动,她绝不要像上一世那样窝囊地活着。
所以她抢了贤妃花园献舞的机会,又抢得先机生下皇长子,再学丽嫔,用自己的孩子,把柳皇后拉下了马。她可比丽嫔狠得下心,既然皇长子活着也与太子之位无缘,倒不如帮他母妃,争一争宠呢。
一切都如陈思儿所设想的那样发展着。可是偏偏这一世,多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人。
在仙女庙,那女子没有露脸,却已经将皇上所有的心思都吸引走了。后来俊儿来报,皇上竟然追到了南郊,只为与那女子“偶遇”。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呢?陈思儿回顾着上一世的记忆,却发现自己竟对这一号人物毫无印象。莫非是在自己死后才出现的?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棘手了。陈思儿对此人一无所知,即便重生一世,也没有占得先机。
“皇上当真将那女子带进宫了?”陈思儿收回思绪,问如玉。
如玉点头:“应当是的。不少人都见着了,听说血流了一地,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叫到泰安殿去了。”
陈思儿一脸深思:“那女子受伤了?受了什么伤?”
如玉为难道:“应当是受伤了,只是具体受了些什么伤,奴婢也不清楚了。”
陈思儿勾唇一笑:“既然阖宫都知道了,那咱们也不能当做不知道呀。以后说不定就是姐妹呢,随本宫去看看吧。”
彩云不由劝道:“娘娘,您身份尊贵,那人哪用得着您亲自去看呢?奴婢替您走一趟吧。”
陈思儿笑着搭在她的手上:“这你就不懂了,皇上此时定然心急如焚,本宫当然该去宽慰宽慰。”
如玉一脸恍然大悟:“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陈思儿坐着舆轿来到泰安殿,谁知却被拦在殿外。陈寿亲自出来解释:“德妃娘娘,您恕罪啊,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竟然皇上被拒绝入内,明日她就会成为阖宫的笑话。陈思儿心中恼怒,然面上却依旧一派温和,甚至挤出担忧的笑容,看向陈寿:“陈公公,本宫只是担心皇上。听说太医都来了这,皇上没事吧?”
陈寿忙道:“陛下安好,您放心就是。”其实,哪里好呢?脖子上的伤口便不说了,直到那姑娘止了血,皇上才肯叫太医替他裹伤。皮外伤倒是好说,只是这心头的伤……哎,这姑娘一日不醒,只怕皇上一日不能好哟。
陈思儿蹙眉,担忧地看向殿内,一双美目中满是忧虑:“陈公公,本宫不会打扰皇上,你就让本宫见一眼,好吗?”说着,陈思儿还向陈寿屈膝一拜。
陈思儿好声好气地请求,陈寿哪敢受她的礼,慌忙跪倒:“娘娘您真是折煞奴婢了!”
陈寿被逼无奈,只能再次进殿内通报。
肖瑾正坐在皎月床前,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陛下,德妃娘娘前来探视,很是担忧,您看是……”
陈寿话未说完,肖瑾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回去。”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思应付其他人?
肖瑾的回答尽在陈寿意料之中,他就知道,皇上这时候,所有心思都在床上那姑娘身上呢。
刚才不经意的一瞟,陈寿心里连续打了好几下鼓,哎呦这位即便昏睡着,也艳丽得令人无法直视。这般容色,若是能过了这道坎,想来恩宠荣华,近在眼前啊!
殿外,陈思儿面色淡然,身边的侍女彩云为她打抱不平。
“娘娘,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陈思儿淡淡一笑,她做出这般低姿态,不惜向一个奴才行礼,自然是有她的打算。
一来,此举可试探皇上对那女子的态度,若是皇上拒了自己,只能说明这女子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了。皇上在自己和那女子之间,选择驳了自己的面子,她与那女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高下,可见一斑。
二来,也是为以后打算。即使皇上选择了那女子,她也不能就这样认输啊,那便得想办法在皇上面前刷够存在感。即使皇上现在满心都是那女子,她也要他记得有自己这个一个人。
这些话,都是不能跟侍女解释的,陈思儿便只笑不语。不多会,陈寿再次出来,一脸歉意:“娘娘,实在对不住,皇上口谕,不见客。”
陈思儿面露失望,却也不再为难陈寿,反而贴心地将自己准备的参鸡汤交给陈寿,请他转交给皇上:“那就劳烦公公将这参鸡汤带给皇上,请他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哎,奴婢遵命。”陈寿恭敬地接过鸡汤,然而等陈思儿一行人刚走,转头,他便将这鸡汤随手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哎,皇上这时候,哪有心思喝鸡汤呢?
泰安殿内,皎月依旧昏迷不醒。
肖瑾便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只手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感觉到那微弱的脉搏跳动,他才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世上。
此刻的皎月,面色苍白,虚弱得如同娃娃一般。肖瑾一想起她这么娇嫩的一个人,竟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你就这般讨厌朕吗?就连死,也不愿留在朕的身边吗?肖瑾对她真是又爱又恨,然而看到她这样面无血色地躺着,最终还是怜惜占了上风,恨不得替她受了所有的痛。
“你恨我,便朝我身上刺就是……何苦伤了自己呢?”肖瑾喃喃自语。
实际上,皎月却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在星光的外挂下,她那根簪子往下刺的时候,完美地避开了心脉,虽流了一地的血,实际上却并无生命之忧。
皎月是不肯受一点罪的,星光便只能任劳任怨地替她承担了这皮外伤的痛楚。皎月此时看似昏睡,实际上却明白地感知着四周的一切。
肖瑾命人将隽儿带下去治伤……
侯博雅命人替肖瑾包扎……
陈寿跪求肖瑾保重龙体……
陈思儿前来探望被拒……
哎,这般种种,皎月心知肚明。这些日子,皎月唯一心疼的便是柳隽。那少年是不知道自己有星光这个外挂的,所以他的担忧全是真的,为了姐姐豁出命去,也是真的。
皎月想,就冲柳隽一个,她也要替柳家讨回公道啊。
这肖瑾嘛……自然是有多难受,就让他多难受吧。这些罪,都是他该受的。
皎月心安理得地继续昏睡着。
一天,一夜。
两天,两夜。
三天,三夜……
肖瑾一连三天三夜,守在皎月身边。无论陈寿如何跪求,也如何大臣如何劝说,肖瑾一步也不肯离开她,也不愿睡上哪怕一个时辰。他怕自己一离开、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几位辅政大臣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年轻的皇帝任性,但是不知他竟任性到这个地步。
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朝也不上了,政也不听了。这……这分明就是红颜祸水嘛!
一时之间,朝堂内外,关于皎月是妲己、褒姒一流的传言甚嚣尘上。
延纯殿内,陈思儿听着如玉打探来的消息,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这无中生有、火上浇油的法子,还是她上辈子从那宫女嘴里听来的呢。
后宫的女子,活得难啊。既要求皇上的宠爱,又要安分守己,争宠无碍,但是若是影响到了超纲,那稍有不慎,这男人犯的错,也要落到女人头上来。
妲己、褒姒,若是纣王、幽王自己立得住,又哪会被女人所惑呢?可是世人却不会怪帝王无能,只将罪名都怪到女人头上。
泰安殿里那位,有了这样的名声,便是醒来了,又有何惧呢?陈思儿冷笑,她是决不会让这人成为自己登顶后位的绊脚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