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王妃做花魁(一)(2 / 2)

齐王不傻,他知道赵晨光这老狐狸话里起码有八分是假,可是他却没法在这时候跟他撕破脸。他是真的处境艰难,谁知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立老五位太子,害的他多年筹谋化为烟云。

齐王还是需要赵晨光的相助,或者说,起码不能让他站到太子那头去,齐王便只能忍下这口气,娶了那个外室女,做戏给太子看。

又有赵倩然哀怨缠绵地倾诉衷肠,一幅迫不得已的模样,齐王反倒更加怜惜她,将自己和赵倩然当做是被迫拆散的鸳鸯。

齐王毕竟还有个做皇贵妃的母亲,这不到最后时刻,谁知道鹿死谁手呢?再说了,哪怕太子登基又如何,他能不能坐稳这江山,还不一定呢!

只是如今,就如赵晨光所言,父皇还活着,他不能让父皇觉得自己狼子野心,只能暂避锋芒,憋屈地娶了个赵怡然做王妃。

齐王心里想着赵倩然,又拿赵晨光没法,便只能拿赵怡然出气。

可以说,赵怡然从宰相府嫁到齐王府,只是从一个地狱换到了另一个地狱。因为齐王厌恶她,便是府中下人也不给她好脸色,她是没资格住王府正妃的院子的,住的是最偏僻的西院,她身边唯有一侍女待她真诚,便是那日着火时着急叫她的黄杉侍女,叫做小桥。

若是皎月不来,这赵怡然就会在这场火中烧毁了容貌,更加惹人厌烦,带着永不磨灭的伤疤,痛苦抑郁地蜷缩在这无人问津的西苑,不到二十岁便孤苦地死去。

反光赵倩然,此后一生真是风光无限。她一心奔着皇后去,哪怕因为许过婚,做不了太子妃,她也要想法子做太子侧妃。然而太子不热衷于女色,对她并不十分宠爱。赵倩然不满,暗中又勾搭上齐王。

这齐王对她还真是痴心不改,又或者是江山美人他都要。太子出城狩猎,齐王竟设计暗杀太子,太子虽逃过一劫,却留下伤患,登基不到一年,便因旧伤复发而过世。

幼帝嗷嗷待哺,哪里是齐王这个叔叔的对手?齐王有赵晨光做内应,顺利登基,然而史书是胜利者的史书,就算有人骂齐王帝位来得不合法又如何?这江山终究是他的了。

赵晨光是齐王登基的大功臣,齐王又素来喜欢赵倩然。本该被送入太庙的赵倩然,被齐王……哦不,该称他为皇帝了。赵倩然被皇帝风光地接入后宫,封为皇后,她的儿子,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太子。

在赵倩然的庇护下,赵家越发风光,哪里还有人记得那个被他们当做弃子的赵怡然呢?她才是昔日齐王、当今皇上的元配啊,可是于赵家人、于世人,都早已不记得了。

赵怡然死得极其不甘,最终怨气召来了皎月。皎月来时,恰好是火灾发生之时。她醒得早,火势尚未蔓延开来,她虽呛晕了过去,但是表面并未受皮外伤。

皎月缓缓睁开眼,便看到空中飘着一蓝衣少女。少女生得极美,眉宇间却满是哀愁,生生减了好几分美貌。她对着皎月福身,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仙子,我这一生,活得好似个笑话,我累了,也怕了,我无所求,只愿仙子替我过完这一生,肆意就好。”不要再像我那般,处处受人掣肘,日日不得欢颜。

说罢,那少女便化作一道星光,随风而去。

皎月轻叹了一声,正在哭泣的侍女小桥惶然地看过来,见她醒了,顿时惊喜:“小姐,您总算醒了!”这小桥,是她从宰相府里带来的丫鬟,也是个苦命的,因为嘴笨又没靠山,被人欺负嫌弃,才会沦落到她身边伺候。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小桥至今还是不习惯叫她王妃。

皎月也不去纠正她,她示意小桥将自己扶起来,她靠坐在床边,扫了一眼四周,这房间狭小灰暗,哪里是王妃该待的地方呢?

这齐王,还真是有恃无恐。知道赵家不会为这个女儿撑腰,行事便肆无忌惮。这场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呢。也许,没烧死她,齐王心里正遗憾呢。

“王爷在哪?”皎月开口,嗓子却沙哑极了,应当是被烟呛成这样的。

“小姐,你要找王爷?”小桥惊,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皎月。

“是。”皎月说话极其艰难,但是她必须得尽快把这事办妥了。

“王爷……王爷应当是在李侧妃那吧……”小桥有些迷糊地挠着脑袋。

“你跑一趟,去将王爷请来。”皎月微微一笑,小桥却被这一笑笑得呆在当场。在她印象里,小姐很少笑的,原来小姐笑起来这么好看吗?

“好、好,奴婢马上去!”小桥点了点头,飞快地往外跑去。皎月看她莽撞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气,难怪会被丢给赵怡然这个不得宠的主子了,实在是笨了点。可是笨人也有笨人的好,听话。

洗月阁内,李侧妃正弹着古筝,齐王心情不佳地喝着酒。李侧妃擅长察言观色,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便只弹琴不说话。

这西苑起火,听说烧得正是王妃住的那间屋子。李侧妃并不觉得高兴,反倒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王府里的几个女子,都知道王爷有多期待迎娶正妃,但是没想到婚礼是按时进行了,王妃却换了个人。

王爷有多喜欢那位宰相府二小姐,就有多讨厌这位宰相府大小姐。至于她们,也不过是王爷消遣的玩意罢了。

若是那位嫁进来了,只怕她们也会和现在的王妃一样,被赶去荒凉的西苑住着吧。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齐王不耐烦地皱眉:“何事?”

门外走进一侍女,小声回复:“回王爷的话,是……是王妃的人,说是王妃想见您……”

齐王的面色更加难看,赵怡然想见他?一把火没烧死她,竟然还有胆子见他?

李侧妃想起那位成婚后只露过一次脸的王妃,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人啊。这么想着,李侧妃不由笑着开口:“王爷,妾身也许久没有给王妃请过安了,这回王妃应当受惊不小,不如王爷陪妾身,去看看王妃吧?”

李侧妃看得出来,齐王厌恶王妃,但是又有些好奇想知道王妃到底有什么事找他。毕竟这可是王妃第一次主动找王爷。

李侧妃摆低了姿态,给了齐王台阶,齐王听她这么说,眉头微微松开,起身:“那本王就陪你走一趟吧。”

西苑。

皎月坐在梳妆镜前,看到镜子里那张脸,不得不说,光说原主这容貌,还真该感谢赵晨光这父亲。镜中女子一双美目星光流盼,肌肤胜雪,不施粉黛,便已经如此清丽绝伦。只是她常年习惯低眉顺眼,缩肩埋头,瞧着便十分小家子气,远不如落落大方的赵倩然那般明媚姣丽。

皎月揽镜一笑,镜中那略显瑟缩的女子忽然便变了,一双乌黑的眸子透出几分妩媚娇艳,仿若含苞待放的牡丹,娇媚无骨入三分。皎月摸着脸颊,满意地笑了。这么一副皮囊,损毁于火中,未免太可惜了。既然齐王连看都懒得看,不如就出了这王府,海阔天空,任她自在。

“小姐,王爷来了!”小桥的声音在外响起,“李侧妃也来了……”

皎月立即躺回到床上,微微喘息,方才镜中那潋滟惊俗的女子,转瞬间又变成了那个瑟缩胆怯的外室女。加上苍白的脸色,此时的皎月看上去就好似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找本王来,究竟何事?”齐王走了进来,看到这狭窄的屋子,第一反应便是皱眉。身侧的李侧妃倒是落落大方地对着皎月福身一拜,口称“王妃安”,面上倒是没有鄙夷神色。

皎月靠在床头,低垂着眼,嘶哑着开口:“我想与王爷单独谈谈。”原本黄莺般清脆的嗓子,如今低沉嘶哑,如木锯般令人难以入耳,齐王果然是面露厌恶,李侧妃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同情后,便体贴地退了出去。

“何事?!”

齐王站在门口,不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又是那般低着头,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哪能和倩然比呢?

“王爷。”皎月喘息着开口,好似只剩下一口气,她掩下嘴角凉薄的笑意,“我知道您喜欢的是倩然妹妹。我若是占着齐王妃的位置,日后您怎么好迎娶她呢?”

听她提及赵倩然,齐王果然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皎月抬眸,微勾唇角:“我知道王爷厌我颇深,可嫁入王府,也非我所愿。如今……如今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只想请王爷答应我一件事。”

齐王看着皎月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真是在火场中被烟熏坏了心肺。难不成真的活不久了?

“你究竟有何事?”齐王开口。

皎月惨然一笑,看着齐王,满目哀凄:“王爷,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待我死后,将我独自安葬。王爷陵寝身侧,合该是倩然妹妹的。”皎月面上柔弱凄凉,心里却是冷笑,你们两个,最好一块死去。

一听这请求,齐王顿时松了眉头。她就是不说,他也绝不可能让她葬入皇陵。

“本王知道了。”既然人之将死,齐王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话,说了一句“知晓”后,甩袖离去。

三日后,齐王妃赵氏不治身亡,香消玉殒,世上再无赵怡然此人。